第一百七十二章 幾人不思徐(第2/3頁)

徐鳳年笑著開口道:“別人怎麽看不重要,做好自己就是。真要拿眼光說事的話,離陽朝野二十年,看待我北涼不就一直等於是在看蠻子嗎?”

那年輕劍客大概是勉強受得了北涼邊軍的氣,獨獨受不了這種北涼同齡將種子弟的鳥氣,當場就勃然怒色,“我們師徒四人跑來鳥不拉屎的北涼投軍,是陷陣殺敵來的,不是聽你這種人冷嘲熱諷的!要不是我師父與徽山次席客卿洪驃是莫逆之交……”

老人臉色嚴厲,制止徒弟繼續言談無忌:“沖和!”

叫“沖和”的年輕人撇過頭,默默生著悶氣。他在江南江湖上一直也是溫文爾雅的劍中君子,本不該如此失禮失儀,只不過到了這貧瘠北涼關外,往往策馬狂奔一日都不見人煙,實在是水土不服,憋屈得難受。想那中原家鄉,此時也該是煙雨朦朧的旖旎時節了,會有小巷賣杏花,有那湖上泛舟,有那青樓歌舞夜不休,就算什麽都不做,在庭院深深的家中,跟師兄師妹切磋武藝也是享受,也好過在這種西北邊關喝風吃沙還要受氣。

徐鳳年笑問道:“要不然我為前輩帶路好了?”

年輕人立即嘀咕道:“無事獻殷勤,肯定沒安好心,還不是對師妹意圖不軌。”

那老人瞪了眼這個口無遮攔的徒弟,望向徐鳳年,也不矯情,哈哈笑道:“如此正好,到了關內,交過了路引,定要請小兄弟好好喝上幾斤那綠蟻酒。實不相瞞,這酒老朽是早有耳聞啊,可當年嘗過一口,那滋味……不敢恭維,不曾想如今到了你們北涼道,喝著喝著,竟是越喝越放不下了,這不在涼州龍口關買了兩斤裝在酒囊,沒過兩天就囊中空空,如今肚裏這酒蟲子可是造反得厲害嘍。”

五騎結伴同行,老人跟徐鳳年閑聊著北涼的風土人情,相互都很默契不去刨根問底身份的事情,交淺言深是行走江湖的大忌。不過那個年輕劍客很快就按捺不住,嗓音不輕不重恰好能讓徐鳳年聽到,說了一句,“師妹,大奉王朝開國皇帝曾經給草原遊牧之主寫過一封信,說‘薊州以北以西,引弓之地受令於你’。而‘薊州以南以東,冠帶之室由朕制之,萬民耕織,臣主相安,俱無暴虐’。”

那年輕女子嗓音輕柔,“師兄,你不是剛入北涼境內就說過了嗎?”

在前方的徐鳳年笑道:“這是說給我這個薊州以西的北涼蠻子聽的。”

與徐鳳年並駕齊驅的老人聞之會心一笑,“小兄弟好肚量。”

徐鳳年玩笑道:“也是給一點一點熬出來的,否則早給憋出內傷了。”

那個叫沖和的年輕人明顯就憋出重傷了。

徐鳳年突然說道:“與前輩相熟的那個洪驃,可是如今新近當上了胭脂重騎軍副將的洪驃?”

老人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正是此人。”

徐鳳年笑道:“那前輩在都護府那邊交接了路引,得重新南下一段路程,去重冢那邊才能找到洪將軍,到時候我請人幫前輩帶路,否則還真不一定見得著洪將軍。倒不是我們北涼小心眼,實在是洪將軍如今的位置很特殊,莫說是前輩你們,就是很多北涼邊軍實權將領,也不是隨便就能看到那支重騎兵的。”

然後老人和徐鳳年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接下來兩人就聊起了中原江湖的趣聞,老人見多識廣,也健談,說起了徽山當下如日中天的光景,說起那胭脂評文武評和將相評,更是壓抑不住的眉飛色舞,“以小兄弟的眼光肯定知道這次把將相評放在末尾的用意,其中將評囊括了離陽北莽和你們北涼,相評則只評離陽,這恐怕是自大奉王朝滅亡後最有分量的一次評點了。將評十人不分高低先後,離陽有四人,陳芝豹,曹長卿,顧劍棠,盧升象。北莽有三人,董卓,柳珪,楊元贊。你們北涼則有燕文鸞,褚祿山和顧大祖。將評末尾又額外評點了謝西陲、寇江淮、拓拔氣韻、種檀、宋笠等人。”

徐鳳年打趣道:“袁左宗竟然沒上榜,我有點不服氣啊。”

那個年輕劍客興許是跟徐鳳年天生相沖,又情不自禁跑出來擡杠,“你們北涼還不知足啊,將評有三人,如果加上單騎入蜀的陳芝豹,那就是四個,都快占據半壁江山了。加上武評又有那個年輕藩王躋身四大宗師之一,還有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徐偃兵。至於相評,又有出身北涼的少保陳望和孫寅同時登評上榜,與殷茂春這種名臣公卿並列,你們北涼還想怎樣?”

徐鳳年老神在在笑道:“所以說啊,我們北涼水土不錯,不僅僅是出蠻子,也能出那種力挽狂瀾經世濟民的文人。”

那個哥們頓時又內傷了。

戴著幃帽的女子悄悄掩嘴一笑。

老人感慨道:“這麽多年,老夫一直對一件事匪夷所思,以北涼的人力物力,如何支撐得起戰力冠絕兩國的三十萬邊關鐵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