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想不想坐那張椅子(第3/5頁)

澹台平靜善解人意道:“人生為己,天經地義。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徐鳳年忍俊不禁道:“我的澹台大宗主,別人說這渾話我也就忍了,可你怎麽也開始曲解佛教典籍了?”

作為世間屈指可數的練氣士宗師,為天道抓漏網之魚的角色,澹台平靜豈會不知這句為世人斷章取義的佛教言語,不知其中真意為何?她反問道:“我果真曲解了嗎?”

徐鳳年輕聲嘆息道:“你高看我了。”

兩人上馬後,徐鳳年突然笑臉燦爛起來,“你問我想不想當皇帝?要不然你猜猜看?”

澹台平靜氣不打一處來。

於是兩騎沉默著一路北行。

但是當他們相距涼州城不足百裏的時候,徐鳳年在驛站停馬,毫無征兆地跟她說要往西邊走。澹台平靜問向西是怎麽個西邊,數百裏還是千裏?

徐鳳年笑著說要跟人借兵,別人去都談不攏。

他還說需要自個兒走這趟就行,否則好似是砸場子去的,不像話。

澹台平靜說當今世上最有把握單獨殺你的人物,恰好就在西行爛陀山之路的中間位置上。

徐鳳年只說了句是啊,然後就再沒有下文。

澹台平靜猛然間勃然大怒,“徐龍象就算是你弟弟,也自有命數,你難不成要庇護他一輩子?你已經在流州吃足苦頭,還要再去撞得頭破血流?”

徐鳳年笑道:“我跟謝觀應都沒打起來,跟拓拔菩薩暫時更打不起來,而且我當然會繞路,吃飽了撐著才去找拓拔菩薩。”

澹台平靜死死抑下滿腔怒火,“我送你到青蒼城一帶。奉勸一句,你最好別在爛陀山跟人大打出手!否則就算我預知拓拔菩薩要截殺你,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出手。”

徐鳳年眨了眨眼睛,“其實就等你這句話。”

澹台平靜臉色難看至極,可見這位練氣士宗師氣惱到了何種地步。

徐鳳年重新上馬,輕輕笑問道:“那個問題,猜出來了嗎?”

澹台平靜的脾氣終於爆發,怒容道:“猜你個大頭鬼!”

徐鳳年嘴唇微動,小聲嘀咕著什麽。

澹台平靜瞬間恢復練氣宗師的大家風範。

祥符二年,谷雨至,春已暮。

家家戶戶,朱砂書符禁蠍蟲。

在徐鳳年與澹台平靜在青蒼城以南分開後,一路獨行來到西域腹地。

終於看到了那座並不起眼的山。

而在這個時候,有個綽號無用的和尚一葉下廣陵,找到了身處西楚樓船的曹長卿,和尚在漂浮江面的葦葉上雙手合十,擡頭望向那襲青衣,說要請曹長卿放下一物拿起一物。

曹長卿沒有說話,只是搖頭。

大楚,他曹長卿放不下。中原,他曹長卿拿不起。

本名劉松濤的爛陀山和尚,問道:“貧僧都可放下,你為何放不下?”

曹長卿笑了,“我放不下的,你又從未拿起,何談放不放下?”

無用和尚低頭默念一聲佛號。

曹長卿擡頭望向那座視線遙不可及的大楚國都。

說是放不下大楚。

放不下京城,放不下皇宮,放不下涼亭,放不下棋局。

其實不過是,放不下他與君王身側笑吟吟觀棋的她。

這一天,無用和尚戰死於廣陵江上。

這一日,海水倒灌廣陵江。

儒聖曹長卿之霸道,朝野皆知。

徐鳳年登山之時,驟然間,滿山鐘響。

一陣陣悠揚鐘聲中,徐鳳年心生感應,在爛陀山半山腰駐足,遠望東方,怔怔出神。

徐鳳年緩緩閉上眼睛,輕輕低頭合十。

願北涼不悲涼。

※※※

當時在徐鳳年一行人離去後,陳芝豹輕輕拿起茶杯,依舊默不作聲。

謝觀應站起身,忍不住輕聲笑罵道:“這家夥不愧是李義山的徒弟,都一根筋。還反過頭給我教訓了一通。不過也不知道他聽沒聽進去,他徐鳳年的境界已經是無源之水,除去西域一面,今日起可算三面樹敵的北涼,更是如此。”

陳芝豹笑了笑,“反正你我這趟陵州之行,本就不求什麽。我只是想最後看一眼還算太平的北涼,你是……老丈人捏著鼻子忍著火氣看女婿,越看越礙眼的緣故?”

謝觀應自嘲道:“我啊,就只有個兒子,哪來的女婿一說。”

陳芝豹笑意更濃,竟是開了玩笑,“難不成是刁難婆婆看待未過門兒媳婦的心態?”

謝觀應嘆了口氣,換了個話題,臉色郁郁道:“要是時勢能夠再給我半年時間,只要半年時間,到時候你……”

陳芝豹搖頭道:“戰場上別說什麽半年,半個時辰甚至是半刻就可以決定勝負走向了。”

謝觀應重新坐回凳子,有些好奇,問道:“你當真就沒有想要跟徐鳳年說的?”

陳芝豹淡然道:“想說的?有,就是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