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大風起時,豈能不落人頭(中)(第3/4頁)

以尋常武人肉眼不可及的驚人速度,青梅竹馬黃桐蚍蜉在主人四州瘋狂旋轉。

四柄飛劍起雷池。

如同一把利器在肌膚上劃拉出一條血槽,徐鳳年一氣破陣一百六十步後,身形略微停滯,擡頭望去,意料之中,近處已經有三名聞腥而動的北莽武道高手圍殺而來,更遠處,亦是有一撥高手兔起鶻落,紛紛趕來。而北莽步軍戰陣沒有因此而滯緩腳步,在震天響的戰鼓聲中與他擦身而過,當時徐鳳年趕到虎頭城,看到北莽大軍那種極為有序的撤退就已經讓他深感棘手,也愈發敬佩虎頭城劉寄奴的守城有方。徐鳳年趁著為首一名用刀高手當頭劈下的空隙,很“閑情逸致”地一抖腕,看似隨意抖落涼刀上的鮮血,但是那股淩厲罡氣所致,左手邊那些個北莽甲士的屍體就是成片倒飛出去。

那個用刀高手視死如歸,他那自認臻於化境的一刀灌注自身所有氣機,刀尖處有淡青色罡氣吐露,顯然是二品小宗師才能具備的不俗修為。

在心存必死的小宗師吸引徐鳳年注意力的同時,左右有兩人不約而同地驟然加快速度,一人赤手空拳的魁梧漢子從天而降後,猛然前撲。而徐鳳年右手那個矮小老人嘴巴緊閉,一手貼住胸口,一手拖後做斜提長槍狀,弓腰沖向那個傳說中的天下四大宗師之一的年輕人。瞬間爆發出來的盎然殺機,讓那些戰戰兢兢卻目不斜視的北莽普通士卒都感到了一股遍體寒意。

那個高高躍下一刀勢如破竹的小宗師,驀然瞪大眼睛。

他手中那柄相依為命半輩子也算是刀中重器的“老家夥”,竟然就給那個年輕人隨隨便便伸出一只手,就那麽輕描淡寫握住了刀鋒。

與此同時,那個雙拳錘出的壯漢如遭重擊,魁梧身軀一頓,繼續咬牙前沖,然後胸口再度傳出一陣陣細微卻綿延的聲響,這名被一紙令下征召入伍的江湖武夫也的確是條硬漢子,在整個胸膛幾乎被四柄飛劍來回穿出千瘡百孔的可憐情形下,仍是試圖將雙拳轟砸在那個年輕人身上。但是相距不過七八步,竟是好像咫尺天涯,他的身體在接連四次撞擊後,不僅胸口鮮血四流,臉上更是七竅流血,腳步已是踉蹌,最後只能搖搖晃晃,那耗盡性命元氣的一拳,到頭來仍是只能軟綿無力,就像是試圖去摸了一下對手的肩頭而已,漢子眼中充斥著不甘神色,倒地身亡,到頭來竟是沒能碰到那人的一片衣角。

在壯漢死絕之前,朝徐鳳年劈刀的小宗師就兵器脫手而出,給徐鳳年在胸口隨手一拍,橫飛出去。

矮小老人對兩人的戰死不理不睬,身體一旋,雙腳在地面上擰出一陣黃沙塵土,在視線模糊中,老人作拖槍式的那只手,從袖中飛出一柄他賴以成名的陰險暗器,而原本貼住胸口的那只手也從手心掠出一抹白芒,叮叮兩聲輕響後,紋絲不動的徐鳳年一只手抓住老人的頭顱,緩緩提起。嘴巴緊閉的老人沒有半點掙紮,對著那個近在眼前的年輕人猙獰一笑,一口吐出藏在舌底真正的殺手鐧!

這位窮其一生才悟出半招指玄境的瘦弱老人,舌尖即劍尖,故而在北莽江湖魔道有個“吐劍翁”的綽號,不知多少同等境界的高手死在那出其不意的“一口”飛劍之下。只可惜在老人臨死之前,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那柄養育多年的半寸飛劍懸停在兩人之間的空中,在老人腦袋被徐鳳年往下一按,在變作一攤肉泥之前,依稀可見自己那柄半吊子的飛劍之前,有一柄真飛劍。

而那個被徐鳳年一手拍飛卻驚訝發現自己沒有受到重創的刀法宗師,不等他有劫後余生的感慨,就突然從心口處傳來一陣劇痛,墜落在地面後,才發現自己胸口插有一枝程度幾乎與鐵槍媲美的弩箭。

虎頭城的城頭上,一名發弩手給身邊嚇出一身冷汗的床弩標長,惡狠狠地一巴掌拍在後腦勺上,那名時刻關注著城下戰況的標長滿臉憤怒道:“他娘的姜文生!你小子是北莽蠻子派來的臥底不成,射不中對樓也就罷了,咋的還差些傷到了咱們王爺?!就差四五步!你還想不想做弩手了,得了,滾一邊去,老子自己來!”

那個叫姜文生的虎頭城發弩手,年紀輕輕,但因為眼力出眾且膂力驚人,已經位列邊軍弩手中第一等悍卒,這會兒哭喪著臉,一個屁都不敢放,標長正想要一把推搡開這個差點闖禍的小兔崽子,只是當他看到年輕人臉上那個潦草包紮的傷口,就停下了動作。這小子是半個月前給北莽蠻子弓箭手一箭射中臉頰,所幸躲得快,但仍是給箭頭扯掉好大一塊肉,這些天總給標裏其他人笑話說本來就長得磕磣,破了相以後就更難討媳婦了。標長手上缺人缺得厲害,也不矯情問這小子能不能繼續發弩,姜文生也沒給他們床子弩丙字標丟人現眼,那以後就都咬著牙沒下過城頭,只是標長知道,這個年輕娃兒幾次輪換休息睡覺時,都睡不安穩,臉上那麽大一塊肉給剮走,能不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