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百無一用是(一)(第2/3頁)

趙鑄玩笑道:“幸好王銅山暫時沒在,要不然咱們恐怕就要被直接一戟挑舟了。”

如女子相貌俊美的顧鷹陰惻惻道:“不說王銅山那個瘋子,唐河李春郁還敢來面見世子殿下?當我們真不敢殺這兩條白眼狼嗎?”

趙鑄搖頭道:“還真不敢,如今已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何況咱們若真殺了人,也不過是讓西蜀那位坐收漁翁之利,親者痛仇者快的買賣,我不樂意做。”

一葉小舟沒有太過靠近這艘高手雲集的戰艦,停下後,唐河和李春郁兩人深深作了一揖,小舟便掉頭離去。

南疆猛將梁越重重冷哼一聲,五指握斷船欄。

趙鑄淡然道:“女大出閣鳥大出窩,隨他們去吧。”

氣氛凝重,只聞江水聲。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趙鑄突然轉頭問道:“張姑娘,那元虢是你父親的門生,你若是想要見上一面,我可以幫忙安排。”

高挑女子漠然道:“不用。”

趙鑄下意識伸手摸著腰間的破舊錢袋,笑著感慨道:“任你有刀,也殺不盡負心狗啊。”

隨後一言不發的趙鑄怔怔望向西北,流露出憂心忡忡的神色。南疆雖然有自己極其出色的諜報系統,但是這麽多年來始終不曾把手腳伸到北涼那邊,而北涼拂水房也默契地不去南疆安插棋子,這種尊重,不僅僅是北涼三十萬鐵騎和南疆擁有二十萬勁軍,不僅僅徐驍和趙炳兩大權柄藩王的相互忌憚,更多是一種英雄間的惺惺相惜,那種感覺,就像是看遍天下豪傑,平起平坐唯一人。而到了趙鑄這一輩,他這個燕敕王世子與新涼王徐鳳年,又豈是尋常交情?

之前讓龍宮林紅猿摻和到那襲徽山紫衣的渾水裏去,何嘗沒有告訴徐鳳年大不了你就幹脆放棄北涼的含義,終歸還有南疆這條退路為你留著。

趙鑄到手的諜報,最遠都是從淮南道那邊獲取的零碎消息,如今蔡楠和韓林分別擔任節度使和經略使,似乎刻意攔截了所有北涼軍情傳遞的渠道,大小驛路都已嚴密封鎖,離陽朝廷邸報也對北涼局勢只字不提,所以趙鑄只知道王遂在二十天前,先是率領東線精騎大掠薊北,然後奔赴河州,直指北涼幽州東面的賀蘭山地。好像流州和涼州兩處戰事都不利於北涼,在身邊張定遠顧鷹葉秀峰等人的推演中,北涼勝算極小,除非是三線皆勝,否則無論是喪失流州龍象軍這支機動騎軍,導致涼州西門洞開,還是被楊元贊大軍攻破葫蘆口霞光城,與王遂騎軍在幽州境內匯合,困守涼州一州之地的北涼邊軍都只能死,戰死或者等死。至於涼州中線輸了,更是一切休提。

趙鑄輕聲呢喃道:“輸了也好,到時候你我兄弟二人,並肩作戰。”

趙鑄站直身體,伸出一只手掌,緊緊握拳。

※※※

不同於廣陵西線那艘宴客樓船的生硬氣氛,在廣陵王府邸內,趙毅趙驃父子親自為昔年的心腹下屬宋笠大擺宴席,一直閉門謝客的廣陵道經略使王雄貴也破天荒出現,當宋笠說起王大人幼子王元燃躋身京城禮部擔任儀制清吏司郎中後,特地因此向王大人祝賀一番後,原本難掩郁郁寡歡的王雄貴頓時笑逐顏開。酒宴之上,暫時在工部觀政的兩位年輕官員,在宋笠親自為其中一位姓陸的年輕人擋酒後,然後被眾人心有靈犀地忽略不計。那個賊眉鼠眼的王府客卿張竹坡,跟錦衣還鄉的宋笠在以往並不對付,一個是廣陵道春雪樓首席謀士,一個是被趙毅視為福將的風流俊彥,不過在今晚,張竹坡尋遍理由向副節度使大人自罰了七八杯酒,喝得那兩撇鼠須都黏糊糊,世子趙驃對此眼神陰沉,趙毅始終一臉笑眯眯。

酒宴落幕後的當晚,兩位打著視察廣陵江河渠旗號的工部官員,在王府別院相聚飲酒,其中陸姓男子竟然是個瞎子。

在宴席上喝得酩酊大醉的孫姓青年此時此刻哪裏有半點醺態,懶洋洋斜靠在一張大料紫檀制成的雍容太師椅上,幫對面目盲年輕人倒了一杯酒,笑道:“宋笠沒安好心,故意為你擋酒,明擺著是給趙毅提個醒,告訴廣陵王府,你這個工部小官吏,其實比我孫寅更加身份特殊。”

入京又出京的瞎子陸詡正襟危坐,遠不如孫寅這個名動京華的狂士那麽有氣勢,輕聲道:“鎮南將軍畢竟是春雪樓的老人,滴水之恩尚且要湧泉相報,這個舉措並不過分,何苦沒有宋笠以禮相待在前,張竹坡想要順順當當找到孫大人談事,不容易。”

孫寅放聲笑道:“他趙毅這般淒涼光景了,除了破罐子破摔還能做什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那張竹坡良禽擇木而棲,好歹還能給世子趙驃攢下點香火情,如此一來,朝廷裏有宋笠有盧升象這兩位武將,又有張竹坡擔任文臣,趙炳以後才能穩穩當當做個享樂王爺,要不然等到天下太平了,武將權勢式微,沒有張竹坡在官場上護著,廣陵道隨便來個刺史就能輕松玩死趙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