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噤若寒蟬(九)(第4/8頁)

只不過這種腔調的議論,隨著李守郭長子李長安去年在京畿軍中的脫穎而出,逐漸消散,李長安,不過而立之年,就在當今天子登基後,迅速被提拔為離陽常設武將裏的中堅將軍,是極為結實的從四品將領,其意義相當於文官裏六部郎中外任地方擔任郡守一職,由虛轉實,如果能夠在任上不犯大錯,板上釘釘是要坐等升官加爵的。說來奇怪,從未去過兩遼邊境、更無戰功傍身的李長安,在這之前雖然不算籍籍無名,但比起更為年輕的殷長庚韓醒言之流,顯然是不夠看的,但是此人偏偏就成為了陛下第一撥擢升武將中的一員,讓京城官員倍感霧裏看花。好事成雙的是,李長安的弟弟李長良,不過是跟著王元燃在內幾個紈絝子弟去北涼幽州遊山玩水了一趟,回京後很快就得到兵部調令,一舉成為遼東朵顏精騎的一名都尉。

父子三人,一個射聲校尉,一個中堅將軍,一個朵顏都尉,這讓祖墳冒青煙的李家突然在朝野上下有了個“小顧家”的說法。

雖然是父子聯手把守欽天監大門,但是李守郭和李長安始終目不斜視,沒有任何視線交錯。

相比李長安的鎮定自若,李守郭臉色自若的同時,其實心底一直在打鼓。嫡長子李長安在前段時間,有天突然奉旨進宮面聖,很快就調離內城,領八百京城禁軍駐守位於皇城宮城之間的欽天監,而他本人也從京畿北火速入京,進京的調令,甚至不是出自常理之中的兵部文書,而是作為李家恩主的征北大將軍虎符!要知道大將軍馬祿瑯已是年近八十的老人,臥榻多年,在離陽軍伍中,論資歷,也就趙隗楊慎杏閻震春寥寥數人可以比肩,加上楊閻兩員春秋老將的一貶一死,即便馬祿瑯已經將近十年不曾參加慶典和朝會,但是先帝和當今天子都從來沒有缺過對馬家的該有賞賜,誰都清楚,只要馬祿一天不死,就算是只吊著半口氣,只要老人不徹底咽氣,那麽宅子地理位置比燕國公淮陽侯府邸還要好的馬家,就依舊是那個在京城咳嗽幾聲、廟堂上就有巨大動靜的馬家。

李守郭原本猜不透一座跟官場不沾邊的欽天監,為何需要如此興師動眾,六百禁軍加上自己麾下京畿北軍最精銳的八百悍卒,一千四百人,是在提防誰?又有誰當得起這份隆重對待?

直到聽聞北涼王入京前,帶著八百西北騎軍,就讓胡騎校尉尉遲長恭率領的京畿西軍淪為護駕扈從,李守郭終於恍然大悟。因為本身就是射聲校尉的實權武將,加上李守郭在東越戰事中救過老將軍獨子的性命,很早成為跟征北大將軍馬祿瑯的座上賓,早年在馬家府邸內依稀聽到過一樁秘聞,好像是說太安城有過一場雲波詭譎的陰謀,矛頭針對當時尚未封王就藩的人屠徐瘸子,如今已經病逝的欽天監監正南懷瑜,在其中扮演了不太光彩的角色。大將軍馬祿瑯的獨子,此時手握整支京畿東軍兵權的安東將軍馬忠賢,醉酒後含含糊糊說起此事,神色間頗有引以為傲的洋洋自得。李守郭知道,一個射聲校尉遠遠不夠觸及那場陰謀的內幕,也許只有等到長子李長安做到了四征四鎮第一,才有希望了解到那個被遮掩在層層帷幕、被積壓在厚重塵埃下的駭人真相。

四征大將軍,馬祿瑯在病榻上苟延殘喘多年,家族恩寵不減。趙隗不理紛爭多年,在危難之際東山再起,與南征主帥盧升象共掌大權。

楊慎杏很早就離開京城前往薊州,看似逍遙自在,其實已經遠離王朝中樞,影響到了楊虎臣的攀升速度。如果楊虎臣不是在廣陵道戰場上丟掉一條手臂,代價太大,以至於讓朝廷過意不去,否則別說薊州副將,恐怕會就此沉寂,然後等到楊慎杏哪天老死了,楊家也就迅速淪為離陽的二三流家族。

閻震春,戰功彪炳的著名騎軍統帥,真正有大勛於趙室的武將,竟然全軍戰死於廣陵道邊境,到頭來只有一個帶入棺材的破格美謚,僅此而已。

四位品秩相同且僅次於大將軍顧劍棠的王朝大將軍,最後是四種幾乎截然不同的下場。

李守郭在摸清那份隱蔽的來龍去脈後,既有驚悚,也有寒意。

馬祿瑯,離陽舊兵部的大佬,是最早對老涼王徐驍表現出強烈敵意的京城老牌勛貴。

趙隗,是當年堅定擁護打一場西壘壁戰役的將領,但是在春秋戰事臨近尾聲,曾經跟徐驍並肩作戰過的趙隗開始向顧劍棠靠攏,之後更沒有跟隨徐家鐵騎入蜀,而是選擇了輔助顧劍棠攻打南唐。在後來京城那場封賞功臣的浩大盛宴中,趙隗與徐驍交惡。而先帝在登基前與老靖安王趙衡的爭鋒中,趙隗更是先帝的馬前卒之一。

楊慎杏,跟徐驍關系淺淡,幾乎沒有任何私交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