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我徐鳳年在(第2/4頁)

她沉聲道:“禦林軍副統領何太盛死罪伏誅,原副統領顧遂改任京畿南軍的副將。”

何太盛死了。

雖然朝堂上位置靠前的重臣高官循著蛛絲馬跡已經有些揣測,但真正聽到這個消息後還是滿臉驚訝和恐懼,難免有些兔死狐悲?不是何太盛這個莽夫的生死如何重要,而是那意味著權傾大楚朝野的宋家真的倒塌了。

既然連一門三公卿的宋閥都徹底失勢了,那麽這座朝堂上有誰能夠“長命百歲”,最可怕的是與宋家向來交好的中書令大人,似乎對此毫不奇怪,依然沒有睜開眼。比起宋家稍遜一籌的顧家,仍是在大楚版圖根深蒂固的龐然大物,原副統領顧遂就是當今門下省右仆射顧鞅的嫡長孫,只不過顧家飽受詬病的是顧遂的長輩,顧家長房二房裏有三人已經在離陽仕途攀爬多年,只不過在江南道那邊仕途不順,而且這次西楚復國,三名官帽子只有芝麻綠豆大小的顧家子弟竟然沒有一人願意落葉歸根,甚至很快就給家族寫了絕交信,在顧鞅的親自主持下也將三人從族譜上除名。當時很多官員都把顧家的家醜當成笑話看待,等到離陽大軍四線圍剿而來,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聽到長房長孫只是平調為京畿南軍副將,顧鞅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但是年輕皇帝緊接下來的那句話不亞於耳畔驚雷。

“門下省左仆射宋文鳳,賜死。”

剛剛如釋重負的顧鞅嚇了一跳,如果把“左”字改成右字?他在驚駭的同時不得不捫心自問,如果真是點名自己要死,他顧鞅該怎麽辦,整個家族該怎麽辦?

面面相覷後,馬上就有一名享譽朝野的從三品文臣走出隊列,手捧玉笏低頭沉聲道:“微臣鬥膽詢問陛下,為何陛下要賜死宋大人?!又問,宋大人死罪為何?”

在近乎無禮的兩問之後,這名跟宋閥數代皆有姻親關系的大臣幹脆就擡起頭,盯著皇帝陛下的臉龐,繼續問道:“微臣最後還有一問,先帝曾對宋家賜下丹書鐵券,公開許諾宋家世世代代可與大楚姜氏共享天下!”

在這名大臣的公然抗旨後,朝堂上幾乎所有官員都開始使勁點頭,憤慨神色溢於言表。

他向前踏出一步,根本不管自己剛剛才說過“最後一問”,很快就有第四問,大義凜然道:“敢問陛下,難道陛下不是出身我大楚姜氏?否則怎敢違背先帝?!如果微臣沒有記錯,憑借那道丹書鐵券,宋家子弟能夠免死四次之多!”

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留心中書令孫希濟是睜眼還是閉眼了。

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幹枯雙手抓住椅沿,呼吸困難。

大楚皇帝姜姒沒有絲毫慌張,似笑非笑,“先帝欽賜的丹書鐵券?朕當然記得,但是你們大概都不記得了,太祖曾言只要犯下謀逆大罪,一概處死!”

那名大臣錯愕片刻後,竟是哈哈大笑,環顧四周,瘋癲一般,“可笑可笑,大楚三百二十年悠長國祚,從無獲賜丹書鐵券而處死的臣子,不曾想我輩何其幸運,僥幸遇見了如此大開先河的皇帝陛下!”

只見這位以風度儒雅著稱於世的翰林學士,突然高高擡起那塊玉笏,狠狠砸在大殿地面上,頓時摔得粉碎。

其聲如龍鳳哀鳴。

嚇得幾乎所有人一顫的翰林學士朗聲道:“這般臣子,不做也罷!”

然後就在他轉身離開大殿的時候,已是燈盡油枯之年的老太師孫希濟一拍椅沿,高聲怒喝道:“成何體統!李長吉,就算你要掛印辭官,也應該等到朝會結束才可離開大殿,否則你就自己直奔詔獄大牢!不用刑部審問!”

翰林學士愣在當場,重重冷哼一聲,雖然怡然不懼,但終究還是沒有走出大殿,而是大搖大擺地走回朝臣班列。

有了李長吉做出頭鳥,素來信奉袖裏藏刀但務必面子上一團和氣的文武百官,只覺得各自的腰杆子直了幾分。那個年輕女子皇帝莫名其妙的喪心病狂,也開始有點像個自娛自樂的笑話。

對啊,滿朝文武,背後是那麽多不管天下王朝興衰都春風吹又生的豪閥世族,只要咱們同氣連枝,難道當真怕你一個沒有了曹長卿撐腰的年輕女子?而且看情形,老太師對她的瘋狂舉措,只是在隱忍,並非支持。

姜姒瞥了眼那個如同沙場百勝將軍的翰林院學士,冷笑道:“李長吉,朕聽說你自稱古今文章,你都不用看,只在鼻端定優劣?”

就在李長吉惱羞成怒要出生辯駁的時候,有一位原本對李長吉最是腹誹質疑的同輩文壇清流名士,門下省右散騎常侍程文羽出人意料地走出班列,連玉笏也不再捧起,單手拎著,笑道:“李大人的詩文,我大楚士林雖不是全無異議,但陛下可曾知曉就連離陽的宋家老夫子,也曾親口評點為‘行文如沙場猛將點兵,鏖戰不休,亦如酷吏辦案,推勘到底,從嚴而不從寬,雖稍有偏頗中正之義,卻足可謂極有勁道!’陛下,李大人為官治政的本事高低且不去說,可這文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