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西楚霸王(六)(第2/5頁)

柳夷猶面對三位足以輕視王侯的武道大宗師,心平氣和道:“刑部六十八人,願意為你們三人爭取一線機會,本官希望三人能夠精誠合作,決不可讓那西楚曹長卿繼續在我京城橫行無忌。”

吳見沉默不語,柴青山輕輕點頭,唯有軒轅青鋒冷笑出聲道:“我之所以出手,只是曹長卿值得我出手,你也配使喚我?”

相比尚書省其他一把手實在算是年輕晚輩的柳夷猶面無表情道:“只要徽山大雪坪還在我離陽江湖,只要劍州還在我離陽版圖,我柳夷猶……”

不等這位本朝秋官把話說完,軒轅青鋒雙手撐在膝蓋上,柴青山不知何時站在了柳夷猶身前,但是後者臉頰依舊出現一條血跡,鬢角有發絲飄落在地。

柳夷猶根本沒有去擦拭傷痕,伸手輕輕推開柴青山,盯著那位以桀驁自負著稱朝野的絕美女子,“你可殺我,我亦可死,但是只要你軒轅青鋒出現在太安城的城頭,只要站在本官視野之中,就要出城一戰。非是我柳夷猶扯起刑部的虎皮大旗來脅迫你,也非是我柳夷猶求你出手幫忙。本官所處的這座城池,除了皇帝陛下,就沒有誰是不可或缺!”

軒轅青鋒身體後仰,歪著頭,第一次正眼看待這名年紀輕輕的尚書大人,譏諷道:“你就是那個廣陵道的寒士柳夷猶吧?難道是我記錯你的家鄉了?”

柳夷猶眼神晦暗,不知是高官該有的城府深沉,還是讀書人的養氣功夫,他還是沒有惱羞成怒,平靜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軒轅青鋒笑了笑,“哦?”

站在軒轅青鋒和柴青山之間的吳家劍冢老祖宗皺了皺眉頭,伸出一只手,輕描淡寫抓去,空中砰然作響,轉頭對動輒殺人的那襲紫衣語重心長道:“小妮子,你這性子若是不改改,是做不得天下第一的。”

軒轅青鋒不知為何對這位老人要多出些敬意,對於東越劍池的柴青山反而十分橫眉冷對,聽到吳見的善意提醒後,她不置可否,轉過頭繼續望向城外的同時,體內氣機開始急劇流轉,氣勢暴漲,紫衣飄蕩,獵獵作響。她坐在城頭,就像一幅獨到的江湖風景。似乎這個江湖,從來沒有人明白這個女子到底在想什麽,為何突然就成了大雪坪軒轅家主,為何要去廣陵江攔截王仙芝,為何要在太安城內挑戰新涼王,又何為今天要出城迎戰曹長卿。

也許她就像是一個沒有爹娘沒有家教沒有長大的瘋孩子,做什麽事情都不願意講理。可她的修為又實在太高,攀升又實在太快,機遇又實在太好,所以沒有誰有資格能夠讓她做個紅袖添香的婉約女子,做個性情婉約的大家閨秀。

軒轅青鋒擡頭看著天空,她的頭頂是雲海滔滔,當下整個中原都是如此。

她眯著眼,有些哀傷。她也會喜歡一個人,但是她不知道如何讓他知道,又好像她不敢也不願讓他知道。

那就讓他記住自己的名字,江湖,沙場,廟堂,將來不管他走到哪裏,這個天下都會有她的事跡傳到那裏!

他既然做不到像她爹一輩子只喜歡她娘那樣,那麽她寧願什麽都不要。

軒轅青鋒驟然率先掠出城頭,根本沒有理會什麽刑部銅魚繡袋高手的配合,更不願跟吳見和柴青山兩位當世劍道宗師聯手。

她獨來太安城,她獨出太安城。

那襲紫衣再度撞向曹長卿,慷慨激昂,視死如歸一般。

哪怕是柳夷猶看到這一幕風采,都不得不為之折服。

世間有這樣的女子,便能不讓世間一味寂寞。

曹長卿嘴角翹起,不理會軒轅青鋒的撲殺而至,微微一笑,凝視著棋局,“大夢不覺,平生如何知。”

……

很久以後的江湖,在江湖幾乎只有余地龍和苟有方兩人而已的江湖,其實也有一場不為人知的十年之約。

每隔十年,她都會準時破關而出,獨自坐在大雪坪缺月樓的樓頂,穿著紫衣,從桂花樹下拎出一壇十年齡的桂花釀,等一個人赴十年之約。

三次之後,第四次,那一天大雨磅礴,他沒有找到她,她失約了,只有一壇擱在屋頂的桂花釀,任由雨水拍打。

窗外雨密風驟,紫衣女子坐在梳妝台前,銅鏡中的女子已隱約有白發,見不如不見。

她的裙擺打著一個小結,她腳邊放著一把她珍藏了四十多年的雨傘,她趴在梳妝台上昏昏睡去,似乎做了個美夢,她在笑。

有個上了年紀卻不顯老的老家夥,沒有敲門就進了屋子,收起那把濕淋淋的油紙傘,站在門口笑問道:“外頭下著好大的雨,都要淹死好多魚了,要不一起看看去?”

她睡了,沒有醒。

……

太安城那邊所有人都看到可謂荒誕的場景,那襲紫衣分明撞向了西楚曹長卿,而且分明已經一撞而過了,但是曹長卿卻依舊坐在原地,而軒轅青鋒卻站在距離曹長卿南邊十幾丈外的原地,好似老僧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