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袞袞諸公,滾滾黃沙(五)(第2/3頁)

在這位怯薛衛副統領行跡敗露後,亭子外其中一名年輕怯薛衛終於按耐不住那份心中那份煎熬,頓時眼眶通紅,怒吼一聲,隨後他明目張膽地拔刀,非但沒有氣勢可言,反而給人一種悲涼感覺。

只是不等年輕北莽死士向前踏出四五步,就被身形掠去的宋漁從側面一腳狠狠踹在腰間。

當場斃命的屍體橫飛出去,竟然給旁觀者一種柳絮飄蕩的畫面感。

接下來在場眾人不約而同地望向那位僅剩怯薛衛。

宋漁的眼神陰冷,楊慎杏楊虎臣父子的眼神淩冽,讀書讀壞了眼睛的白蓮先生,仿佛是自知之明,幹脆就沒有徒勞地望向亭外,而是放下空酒杯,笑望向那位受驚麋鹿一般的煮茶婢女,像是要向她討一杯茶喝喝。

年輕怯薛衛一臉欲哭無淚的可憐模樣。

異象橫生。

依舊不在亭外,而在亭內,就在距離年輕藩王極近的咫尺之間。

徐鳳年身體後仰,堪堪躲過一記狠辣至極的手刀。

那條露出蜀繡袖口一截的胳膊,纖細而漂亮,充滿象牙色的圓潤光澤,只是當她手掌為刀,則是殺機重重。

若是被這一記看似沒有煙火氣的手刀戳中脖子,相信不比被那柄白虹刀劈開頭顱來得更加輕巧愜意。

一臉茫然的青鸞郡主怔怔看到那名與人無害的煮茶婢女,嘴角噙著淡淡笑意,婉約眉眼間的余韻,甚至還殘留著先前遭遇變故後她刻意偽裝出來的淡淡驚懼。

手腕一擰。

手刀橫抹向年輕藩王的喉嚨。

下一刻,徐鳳年雙手握住了兩條胳膊,同時擋住了兩記手刀。

一記手刀來自身份神秘的煮茶婢女。

而另外一條胳膊的主人,恐怕連對清涼山知根知底的宋漁都沒有想到。

北莽郡主瞪大眼睛,忍不住一臉匪夷所思,不知何時自己身邊站著一名少女,她一腳踩在幾案上,而她的手刀距離側身而坐婢女的太陽穴,大概真的只有一線之隔。

徐鳳年沒有去看暗藏殺機的煮茶婢女,而是仰起頭,對那位身材還帶著少女稚氣的小姑娘無奈笑道:“當著這麽多貴客,你來一手血濺四方的畫面,不妥吧?”

少女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聲,收回手,身形倒掠,然後躍起,一只手抓住湖邊亭的屋檐,一個輕盈翻身後便消失不見。

徐鳳年這才轉頭對那名婢女說道:“你跟公主墳那位小念頭半面妝,是什麽關系?”

這位其實相貌很耐看的年輕婢女,眼神依舊溫溫婉婉,沒有半點尋常江湖殺手的那種陰鷙暴戾,她視線偏轉,看到年輕藩王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五指指尖處,滲出一滴滴漆黑如墨的鮮血。

她重新揚起尖尖的下巴,又看到年輕藩王眉間,泛起一枚紫金印痕,如仙人開天眼。

她用聽上去最地道醇正的江南道軟糯嗓音輕輕笑道:“王爺好手段。”

徐鳳年一笑置之。

她嘴角滲出與徐鳳年指尖同樣漆黑的血絲,臉龐上帶著如釋重負的神采,緩緩閉上眼睛。

徐鳳年松開她的手臂後,扶住她的肩頭,讓她側趴在那張黃花梨幾案上。

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丫鬟,偷懶睡去。

徐鳳年頂替這名煮茶婢女,給白煜遞去一杯香氣縈繞的春神湖茶。

白蓮先生接過茶杯,又是一聲嘆息,一飲而盡,喝茶如喝酒。

怯薛衛副統領冷眼旁觀這一切,極有可能真實身份是公主墳女死士的婢女出手之時,他始終沒有火中取栗的心思。

此時他一臉豪氣笑意,絕無跪地求饒的跡象,朗聲道:“王爺,我這條命,是你親自拿去還是讓人代勞?”

徐鳳年伸手擺出一個請坐的手勢,用帶有姑塞州色彩的北莽官腔笑道:“本王這回是真的奇怪了,你耶律蒼狼所在的家族,一向以耶律姓氏正統自居,與耶律虹材耶律東床這對爺孫的家族,不是向來互相視為仇寇嗎?你們恨那三朝顧命的耶律虹材辜負了先帝,而且你這次既然能夠坐在這裏,分明算是你們北莽太子殿下的心腹,為何這次會幫著他們轉頭捅太子一刀?”

臉色陰晴不定的耶律蒼狼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坐下,疑惑道:“王爺為何會認為我與耶律虹材他們結盟?刺殺王爺一事,出自北莽太子殿下,難道不是更加合情合理?”

徐鳳年答非所問道:“你在今日拔刀出鞘前,是不是最少有兩年時間不曾出刀了?”

耶律蒼狼點了點頭。

徐鳳年嘴角翹起,“而且本王還知道這種重意不重力的偏門練刀法子,肯定是拓跋春隼偷偷告訴你的。”

耶律蒼狼微微張開嘴巴,顯而易見,又被這位能掐會算的年輕藩王說中了。

徐鳳年笑著解釋道:“當年本王遊歷離陽江湖的時候,經常當算命先生,可不是次次都坑蒙拐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