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喝綠蟻酒是要收銀子的

馬公公有些無奈,與錢統領一樣不得不彈指叩竅穴,袖劍有毒,當下看來並不致命,但以這些魔怔了一般拼命的瘋狂架勢,估計也足以致命了,只是早晚之差罷了。

事後北安鎮青馬驛和京畿鐵騎即便把這座酒樓踏平,於局勢又有何裨益?

酒樓三樓這一局棋,牽動的有可能會是整個天下的風雲大勢。

掌印太監劉公公的正面和右手邊屏風都已經不在,那麽剩下的那一座屏風,就顯得格外突兀。

宋公公扶著椅沿鬼鬼祟祟起身,倒是顯得很合情合理,遇上這種他衣蟒腰玉也不管用的情況,腳底抹油跑路才是人之常情。

就在此時,劉公公眉頭一皺,今夜第一次徹底放下酒杯,轉頭望去。

一個陰森森嗓音在三位大宦官耳畔不輕不重響起,“敢在北涼道上肆意聚眾殺人?是當我們魚龍幫不存在嗎?”

那個嗓音的主人很快露出真容,屏風從中而斷,原來是被他的一記手刀當中截斷。

劉妮蓉對於這名心腹供奉擅自插手那場莫名其妙的風波,她沒有阻攔。

她雖然不知道這樁刺殺的首尾,但是先前“京城閹狗”這個說法,已經讓她意識到這件事情的不同尋常,這些年作為魚龍幫明面上的魁首,與北涼各地官府少不了打交道,知道這次太安城興師動眾進入涼州宣旨,不管清涼山那座王府到底持有何種態度,送旨大軍中那幾位身份特殊的蟒服太監絕對不能公然暴斃,否則不說離陽趙室那個已經對三十萬北涼鐵騎做出退讓的年輕皇帝,必然龍顏震怒,天下風評也一定會一邊倒地質疑北涼徐家居心。

劉妮蓉作為魚龍幫明面上的魁首,這些年來少不了跟各地官府打交道,雖然不厭其煩,可眼界眼光都不是幾年前的那個女子了,作為北涼江湖群龍之首的魚龍幫,實力再雄厚,也是在北涼道這座湖裏撲騰的蛟龍,即便不對清涼山王府俯首聽命忠心耿耿,在這種敏感時候,面對幾步之外殺氣騰騰的局面,斷然沒有置身事外的理由。所以劉妮蓉不會阻止那名供奉的出手,甚至還清楚這種復雜晦澀的形勢,必須要快刀斬亂麻!

與劉妮蓉共坐一桌的龍宮首席客卿嵇六安,身為實力雄甲一方的武道宗師,看出那幾位太安城閹人已經到了技窮於此的慘淡地步,就算剩余五名刺客在他眼中屬於不值一提的烏合之眾,可說不定認識能夠在亂局裏僥幸得逞,在得到宮主林紅猿的點頭首肯後,嵇六安微微一笑,伸手一揮,只見桌上五只白瓷酒杯飛旋而至身前,滴溜溜旋轉不停,充滿靈氣的酒杯之間,輕輕撞擊的聲響異常清脆悅耳,就像五只嘰嘰喳喳的小白雀。

酒杯一閃而逝。

下一刻,那五名刺客還未能接近馬公公和錢統領的身前,就全部腦袋向後一個晃蕩,倒地不起。

五只可憐蟲的額頭處,無一例外都是通紅一片。

沒了屏風遮掩視野,馬公公和錢統領得以看到那五只酒杯,返回酒桌後微微顫抖搖晃,好似邀功一般。

馬公公眯起眼,不動聲色。

錢統領倒提禦賜金刀,轉身向嵇六安抱拳致謝。

原本應該就此落幕的這場血腥風波,因為某人的一個隱蔽動作,變得尤為動人心弦。

劉妮蓉臉色駭然。

就連一直表現得隔岸觀火很快樂的林紅猿也微微錯愕,俊俏臉龐上帶有幾分玩火上身的懊惱羞憤,以及那雙秋水長眸深處隱藏的忐忑不安。

如同年邁儒士的南疆第一高手程白霜更是皺緊眉頭,眉宇間浮現清晰怒意。

這位老者方才正在思量一件涉及國運移轉的大事,所以才會有這一瞬失神。

原來誰都沒有想到魚龍幫那位前去“救駕”的供奉,竟然對著那個剛剛戰戰兢兢起身的胖子宦官,當頭拍下!

這一掌下去,以他輕描淡寫一記手刀,割開屏風如同切豆腐一般的不俗功力,還不得輕而易舉地拍爛整顆頭顱?

一直看似低頭沉悶喝酒的毛舒朗其實已經按住刀柄,只是突然松開了手指。

毛舒朗中途放棄攔截,程白霜是措手不及。

南疆兩大宗師都沒有出手,那麽照理說,這一掌下去是鐵定要鮮血四濺了。

只不過失心瘋的魚龍幫供奉的的確確是把手掌拍了下去,只是卻沒能夠馬到成功而已。

因為他的胳膊斷了。

所以落在掌司太監宋公公腦袋上的斷手,倒像是一位家族前輩面對晚輩稚童的親熱拍頭。

遠處一座屏風後方,一位目盲女琴師身前桌上,露出那架古樸的焦尾古琴,她尾指彎曲。

純粹對於指玄境界感悟之深,她穩居天下前三甲。

不服氣?

可這是某位武評大宗師的蓋棺論定。

前三甲,分別是早已躋身陸地神仙的鄧太阿,曾經擅長以指玄殺天象的人貓韓生宣,接下來就是這位在中原江湖毫無名氣的目盲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