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武當山上無宗師(第2/5頁)

那人眼前一亮,沒有急於接下這樁從天而降的買賣,仔細打量這個北涼地道口音的年輕人,用中原吳越一帶特有官腔說道:“小兄弟,事先說清楚,你的仇家是土條子還是海條子?”

土條子即當地人,地頭蛇的意思。而海條子則是外鄉人,屬於那種過江龍。

徐鳳年笑道:“土條子。”

那人頓時皺眉,對付北涼當地人,可遠比拿捏人生地不熟的過江龍來得棘手,不由自主地放低聲音,“怎麽,莫不是那練鵲兒,甚至是這邊的海馬子?”

練鵲正是離陽朝廷九品官公服官補子所繪圖案,海馬則是武官官補子,對老百姓而言,那就是破家的縣令,滅門的郡守,作為一縣父母官的縣令,品秩往往是八品九品居多,練鵲兒和海馬子就成了當官和當兵的江湖黑話,都屬於絕對不可以輕易招惹的貨色,要知道朝廷自那位人屠徐驍開始,就有了把不服管江湖人的腦袋傳首九邊的血腥規矩,離陽一統春秋後,尤其是徐驍馬踏江湖,整座江湖不得不愈發伏低做小,否則掌管銅魚袋子頒發權柄的太安城刑部尚書,為何私下被稱為“江上皇帝,湖裏君王”,被江湖人視為廟堂上的武林盟主?

徐鳳年緩緩道:“那家夥家裏有個祖父當過練鵲兒而已,不過早就去世了,家族在白道上沒剩下啥香火情,你想啊,在咱們這兒,練鵲兒算得什麽玩意兒,海馬子才是大爺,不過那人有個太歲海了的貼身扈從,空手,連把青子也沒有,琢磨著該有五品上下的實力。”

那精瘦漢子與身邊四名同道中人眼神交匯,迅速權衡利弊。他們五人都是京畿南那邊刀口舔血慣了的綠林漢子,這趟在北涼結伴而行,交情漸深,加上都是相互知曉根腳的漢子,本就有回到家鄉道上後就斬雞頭燒黃紙的意思,也就不忌諱把這樁買賣攤開來商量。聽年輕人的意思,那名扈從年歲大,五品實力還算上得了台面,可拳怕少壯棍怕老郎,他們五人把式架子都有些,只要聯手,也就是板上釘釘亂拳打死老師傅的結果,可五人都擔心在這北涼道上犯事,一旦泄漏風聲,更是板上釘釘給北涼遊騎勁弩射成刺猬的下場。但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呐,他們多是大手大腳的性子,不過喝了兩三次花酒,就徹底囊中羞澀了,這兩天巧了,祖墳冒青煙,竟是有幸結識了一位名動京畿南的黑道豪傑,人家也願意折節而交,那麽入廟燒香拜佛,是需要香火的,所以更需要香火錢啊。你與人家光是嘴上說如何久仰大名如何如雷貫耳,有卵用?!

精瘦漢子小心翼翼問道:“他是住在武當山哪座道觀?”

這句話就問得極有講究了。

武當山八十一峰,開峰座數其實不多,還不到三十座,大小道觀在這些峰上高高低低,也許武當山道士不講究修行處的大小高低,可是江湖人講究啊,這趟參加武當論道,自然是首選借住名氣大的山峰和道觀,若是都不出名,那就削尖了腦袋往高處住去。

聽說好些名門大派為此都生出了間隙,只是忌憚北涼官府,才會隱忍不發。

江湖輩分,武林名次,一把把交椅高低前後,在消息靈通的江湖人士心目中,都有一本賬,比如徽山大雪坪那邊比較江湖臉熟的座上賓,總計五十余人,皆屬於非神仙即宗師的名宿大佬,打誰主意都別打到他們身上,接下來一撥人,主要就是有資格進入京城刑部衙門的家夥,這些灰色人物,江湖更惹不起。除了新舊評的那十數個龐然大物,那些個能夠在一州之地執武林牛耳者的宗門幫派,也需要留心,從幫主宗主,到客卿長老,再到親傳弟子,都要上心。最後一撥人,例如那仗義疏財享譽天下的中原神拳馮宗喜,還有同為散仙之一的遼東紫檀僧,一般都是獨自行走江湖,也當清楚記住名號和相貌,以免沖撞冒犯了,否則覺得人家雙拳難敵四手,可就不是什麽陰溝裏翻船,而是活該在大江大浪裏淹死了。

徐鳳年一臉唾棄道:“在少遊峰那邊的一座小道觀,還是靠著他祖父是那邊的大香客才住進去的,要不然就他那點能耐,早給人擠得卷鋪蓋滾蛋了。”

精瘦漢子笑眯眯道:“敢問小兄弟是哪條道上混的?跟那人又有什麽恩怨啊?”

徐鳳年笑了笑,“老哥這可就壞了規矩,天底下的銀子可是沒有姓氏的。”

自知理虧的精瘦漢子打哈哈道:“銀子都姓趙嘛。”

徐鳳年笑眯眯伸手指了指青石板,道:“在這兒,得姓徐。”

就在徐鳳年很快就可以順藤摸瓜“隨口”聊及那首童謠的時候,一名不速之客打斷了他們的聊天。

腰佩武德、天寶兩柄刀中重器的童山泉,關鍵是她徑直向徐鳳年走來,毫不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