纈羅 十(第3/3頁)

  觀眾嘩然。幛子戲最拿手的就是這種戲碼——史冊記載的明君,其實每天都要活飲一個孩童的鮮血;裁判官親手判決的死刑犯人,竟是他失散已久的親生兒子;歌姬矢志不嫁,等待多年的情人終於從海上歸來,傳為佳話,其實那個英俊的羽人水手早已在風暴中死去,歸來的只是他短刀上附生著的一只魅。

  所謂幛子戲,一切場景皆是幛子上扁平空洞的畫,人們全都屏息等待著那些綺麗的帳幕一重一重揭開,最深處遮掩著的那個收場是真是假,他們倒不在乎。

  鼎沸的人聲裏,緹蘭的哀鳴微弱得幾不可聞。她向後一軟,倒在湯乾自懷裏,癲狂死黑的眼睛直瞪著篷頂,火盆的烈烈光焰在她面頰上跳動。

  “殿下!殿下!”青年將軍握住公主纖細得快要折斷的肩,呼喊著。

  季昶仍被擁塞在篷子深處不能脫身,湯乾自擡眼,從遙遠的人縫中看見了他年輕主君的臉。

  火光下,清峭的鼻梁將季昶的臉劃成斬截分明的紅與黑。他對湯乾自微微頷首,於是湯乾自將緹蘭護在胸前,倒退著用肩背頂開人群,向外擠去。戲篷的出口就在他們身後,那一線光,明朗銳亮不可直視,像是從雲隙投下的晨曦。

  季昶看著他們出去,簾子又遮嚴實了,於是也就沒有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