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強的父親

秦連山其實並沒有走遠,只是在莊園的祖堂裏,一個人默默地坐著。這一坐,就是三天兩夜。

這三天兩夜,他只幹了一件事,而且是持續不斷地幹著一件事——

磨槍!

這柄槍頭罩著一層月華般寒芒的祖傳大槍,見證了秦家莊幾百年的興衰,豪飲過無數強人的鮮血,如今被放入祖堂供奉著,有著至高無上的傳承意義。

每當家族危難之時,秦家子弟就會以這杆祖傳大槍,撐起家族的希望,殺出一片血路,打出家族的威風。

秦連山遣退所有下人,不允許任何人打擾,專注地磨著這杆大槍。

兒子活著送到武童院,送回來的卻是一具幾乎冰冷的屍體。大夫至少請了十幾個,把完脈後都一臉歉意交代一句:準備後事吧。

後事?

如果兒子死了,家族唯一的香火也就斷了。秦家莊還有什麽後事可言?

秦連山已經懶得去考慮後事,兒子昏迷的三天兩夜裏,只有一個念頭——復仇,復仇!

用祖傳的大槍,幹掉殺害兒子的兇手,殺他一個滿門不剩!

秦連山是東林鎮一個寒門族長。三十二歲那年生了秦無雙這個唯一的兒子。

在這個世界裏,一個貴族家庭,沒有男丁繼承人簡直是件不可想象的事情。用災難來形容也毫不為過。

當年秦連山結婚六載,膝下只得了秦袖一個女兒。少不得,外界於是充滿了風言風語。

“連山連海,子孫香火都連不了,這還連個屁啊?”

“這秦家,一代不如一代,下一屆‘家族論品’,他們秦家的寒門地位,怕都要保不住了。”

“嘿嘿,聽說想上百年前的秦家,好歹也是個豪門。沒想到二十年一評的‘家族論品’,居然每屆降一級,連降了兩三級。估計到了下一屆,真要和咱一樣成為平民了。”

這些話,有些是背地裏嘀咕,輾轉傳到他耳邊;有些幹脆就是直言不諱,當著秦連山的面,也同樣毫不遮掩。

後來妻子田苗倒是爭氣,終於給他生了個兒子,也就是秦無雙。這孩子一出生便承載了秦家的一切希望,結果在武童院求學,卻被人打死!

而妻子在生下兒子不久後,也因產後風不幸辭世。

先是承受中年喪妻之痛,如今又遭遇喪子之殤!

兒子是秦家莊唯一的香火,也是秦氏一門僅存的希望,如今香火被斷,秦家一脈復興大計瞬間破碎,秦連山如何能不肝腸寸斷?有兒子,秦家就有希望啊!沒有了兒子,家族一切復興大計都將成為空談!

這並不是秦連山重男輕女,而是這個世界的一切世俗規則,都是旗幟鮮明的男性主宰。

就拿二十年一屆的全國性“家族論品”來說,還有四年就要再度舉行。這家族論品的結果,將決定著秦家能否保留貴族的一席之位。

而參加這“家族論品”頭一個先決條件——就是有沒有男丁繼承人!

然後才是其他指標。

如果沒有兒子,香火斷了,一切免談。誰都知道,一個沒有男丁的家族,是不可能有持久生命力的。

秦連山是個要強的男人,他絕不希望,在百越國傳承了四百多年香火的秦家,在自己手上失去貴族的資格,被削為平民籍。

盡管,此時的秦家已經是貴族當中最底層的一級,也就是——寒門。

即使是寒門,畢竟還是保留了貴族的一席身份,擁有貴族的一些相應權力,包括社會地位、田產、莊園、生意等等。

一旦寒門資格也被剝奪的話,降為平民籍。那麽秦家的偌大家業首先就將易手,成為別人的財產。

作為平民家庭,是不具備資格擁有私產的。

兒子一死,秦家的所有希望頓時化成灰燼!

仇人既然斷了他秦家的希望,不給他秦家活路。那麽作為一個貴族,秦連山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讓仇人付出同樣的代價。

秦連山擡起頭來,祖堂上方掛著三條顯眼的祖訓!

謀我秦氏族產者,五倍以力擊之。

謀我秦氏地位者,十倍之力擊之。

欲亡我秦氏一門者,全力擊之,玉石俱焚,在所不惜!

槍頭,已經被磨得雪亮,森森然散發著刺人眼睛的寒芒。秦連山眼中的寒芒,卻比槍頭更為淩厲幾分。

砰,砰!

已是午夜時分,祖堂門外,有人全力捶打著門板。秦連山聽足音就知道是他的心腹秦四喜。

也只有秦四喜,知道他這個族長呆在祖堂裏。

秦連山不理,繼續磨著他的槍,仿佛所有的心血都傾注在這柄槍上,仿佛要在這磨槍的動作裏,傾訴他的一切憤怒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