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勢與術

入夜的冰冷將陳雲生逐漸從睡夢之中清醒,四周的一片濕漉漉的,雖然是夏天,可是白露微寒,幾只寒鴉在枝頭棲著,明月當空而照,距離八月十五還有二十多天,月亮卻已經盈滿。

瑩白的月色之下,陳雲生感覺周身被一股精純的金靈氣包裹著,這種熟悉的感覺每天晚上都會有,只不過今天格外強烈。

“金靈?”

他下意識想到了自己那個出生入死的夥伴,他沉睡了足有二十五年了,神念觸碰了一下納虛戒底部那塊紫金,卻沒有任何回饋。雖然猴子仍沒有清醒,不過這點改變足以令陳雲生欣喜。站起身來,繼續完成飛雲子留下的任務。

山間頃刻間滿溢刀意,剛才棲枝的幾只寒鴉“撲棱棱”受驚而走。十柄閃爍的麒麟斬不停往返於兩山之間,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只留下十道冷冽的光華。

……

海邊那間略顯殘破的小木屋之中,那個清麗的女尼身畔規矩地站立著一個二八清秀小尼姑,正是妙空兒。

“妙空,這次明月台是一次了卻因果的機會。”不知活了多久卻仍有年輕容顏的紅拂輕輕說道。

“弟子給師父丟人了。”妙空兒垂下頭。

“你心境高傲,這次吃點虧並不是什麽壞事。那晚出手的高人已經手下留情,人家是看不上你的境界,沒好意思取你性命,這件事等你修為到了再去解決吧。這次明月台你要來教訓那個曾經讓你受傷的和尚,我來教訓那個壞了我好事的雜毛飛雲子。”紅拂咬了咬牙,對於上次被飛雲子算計的事情耿耿於懷。

“師父,我們這樣做對嗎?師妹似乎對那人動了真情。”妙空兒說出一直壓抑在胸中的話。

紅拂良久不語,只是輕輕嘆了口氣,心中想起了多年前的一樁往事。世間的對與錯有豈是表面那麽簡單,紅拂一生之中只開啟了一次佛眼,卻朦朧間看到了柳曉山的未來,那並非是她願意接受的結果。

“曉山自有她的因果,我們這次出手只為了自己的因果。”紅拂倔強地說道。從她入佛的第一天,自己的上師就語重心長的告訴她,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操持著一切因果,就算有朝一日你看到了,也不要枉自幹預,因為一切都是徒勞,只是令自己深陷其中。

……

公孫行本不願費勁巴哈地去低三下四的討好天痕道人,在他心中,只要師父肯出手,外加銀沙的四大國師還有自己的兩個師兄,在擂台上蕩平陳雲生之流如同碾碎一只蟑螂一樣輕松。

可是晨星子剛剛送來的一封書信讓他徹底崩潰,“去請天痕道人出手”,信中明確的表達了這份意思,沒有半點含糊。可天痕道人的自負在金沙和銀沙是出了名的,讓一個平日眼高於頂的太子去請同樣眼高於頂的人真如同殺了他一般難受。

看著左坷煞白的面色,公孫行沒好氣地說道:“不如我們不去了,直接回稟師父說天痕這尊佛太大,我們請不動。”

左坷一臉難色,師叔這份紈絝在銀沙是出了名的,但是師祖的嚴酷也是出了名的,就算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做這等犯上的事情。

“師叔啊,還是去一趟吧。大不了我們不求他,只將師父的意思轉達。反正也不會掉一層皮,若是按照你的辦法行事,被師父察覺,倒真有可能掉一層皮。”左坷面有菜色地說道。

“也只有如此了。”公孫行望著身前如山一般的台階,嘆了口氣,對於他這樣的王儲而言,仍有不得不妥協的事情。

與此同時,仍在無名山谷中勤練刀訣的陳雲生渾然不知兩位跺一跺腳就能令青洲亂顫的絕世大修士居然如此輕易地加入了他的對手一方。看著滿天飛舞的麒麟斬,陳雲生頗有幾分得意,這種感覺不常有,然而每次懷有之時便是有絕大進步之時。

飛雲子只不過在萬千練刀的法門之中給他隨便選了一條,苦心孤詣之下,陳雲生居然在短短兩天兩夜完成了別人要花費數月才能達到的境界。這除了和他絕頂的天資不無關系,另外便是和他近乎於無限的元神有關。加之閱書無數,越是練到後來,每一刀都仿佛印證了曾經閱讀過的刀訣中記載的玄之又玄的條目。

眼看紅日東升,十柄刀之中有八柄已經能在兩息之間縱橫兩座山頭。紅日給山谷蒙上了一層火紅的外衣,綠樹和鮮花盡情釋放者夏日特有的生命力,陳雲生每一刀揮出,都仿佛融入這充盈這勃勃生機的山谷。

如果說剛開始練刀的時候他尚不能心無旁騖,此刻整個人仿佛都化作十柄長刀,說是人刀合一有些過分,不過至少達到了心中有刀而手中有刀的境界。

在日頭徹底生上中天的時候,陳雲生終於在兩息之間完成十柄刀的往復。當他收了麒麟斬之後,天空中仍然遍布嶙峋的刀意,就連習慣在山谷中覓食的雄鷹和不得不敬而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