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又是一天不必開堂的好日子,然而曹縣令心情卻不怎麽舒暢。之前跑官花了那麽大力氣,結果上面還是沒個準話。這要是再不遷走,難不成他要在這鬼地方多待一任?要知道今時不比往日啊,那赤旗幫吞了羅陵島,勢力一下子暴漲,別說是本縣沿海的漁村,就連臨近兩縣都被納入麾下,這下起碼就是幾千個泥腿子啊,要是發兵攻打縣城,還不是一鼓而下?

曹縣令是真怕惹怒那群兇人,連稅都不敢亂攤了,可是要升遷也少不了錢財疏通,於是只能從大戶身上征斂,結果這群人也不是善茬,各個都托找關系,陰奉陽違,為了收齊秋稅,他差點把人都得罪光了,這要是走不掉,之後要如何處理?別說今夏的稅負了,就怕那些大戶惡向膽邊生,直接買兇傷人。唉,他一個窮縣令,連自保都難,偏偏待在這種前有狼後有虎,真是苦不堪言啊!

心裏不痛快,連上好的春茶喝著都不香了,曹縣令正琢磨著等會是去聽曲兒散心,還是出門走走,就見羊師爺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東翁,赤旗幫派人來了……”

羊師爺的話還沒說完,曹縣令一口水就噴出來了,邊咳邊掙紮著問道:“可是打到縣城了?來了多少人?”

羊師爺面上一窘,立刻更正:“不是派兵前來,是上次那位夫人送了拜帖。”

他趕緊把袖裏塞著的拜帖遞了上來,見到上面“赤旗幫”三字,曹縣令眼皮直跳,也不敢接,只嘟囔道:“她來做什麽?我都約束手下,讓人離海邊遠點了,縣衙裏也沒關人啊……”

羊師爺趕忙勸道:“東翁在這裏猜來猜去也不是個事兒,還是先見見人再說吧。這次來的還是上次那兩個,禮數也足,興許是不什麽壞事。”

曹縣令定了定神,心說也是,能專門遞上拜帖,還是守規矩的。而且來的還是那位夫人,估計也沒撕破臉的意思,得先見見才行。

拿定了主意,他趕忙道:“快把人請進二堂,備些好茶。對了,多叫幾個人過去……”

雖說對方未必有惡意,可是身邊沒人他心也不安啊,再怎麽說那也是海上大豪的妾室,說不定帶來的護衛就是個高手呢?

羊師爺立刻奉命前去,曹縣令也不敢托大讓人等了,早早就到了二堂候駕。於是伏波再次走進著縣衙,就被領到了一間更為寬敞的廳堂,縣令還堆著笑起身相迎,姿態可是大大不同。

伏波笑著拱手行禮:“妾冒昧前來,還望縣尊見諒。”

還是一身艷麗衣裙,精致妝容,配上異於尋常女子的颯爽姿態,讓人一瞬就想起了當日的事情。就像見到了花俏的毒蛇,曹縣令哪還有敢有半點綺思,賠笑道:“夫人客氣了,請坐請坐,來人,上茶!”

伏波也不跟他客氣,大大方方坐在了客座,孫二郎還是一聲不吭的立在她身後,雖說沒什麽存在感,還是讓曹縣令心頭發緊,好在只有兩人,他才能勉強維持鎮定。

待上好了茶,曹縣令幹咳一聲,先試探著開口:“不知夫人前來,是有什麽要事?”

就見對面女子微微一笑:“我赤旗幫既然在東寧落足,哪能忘了縣尊?最近恐怕要與私鹽販子做上一場,特來知會一聲。”

做上一場?怕不是火並吧!曹縣令臉都綠了,這種事情跟他有什麽關系?鹽場不是臨縣的嗎,你去找臨縣的縣令或是衛所的麻煩啊,來找我是做什麽?

然而心頭翻湧,卻不好直言,曹縣令僵硬的笑了笑:“這個,販私鹽乃是朝廷重罪,貴幫願意肅清賊匪,也是好事……”

誰料那女子柳眉一挑,含笑反問:“如此說來,縣尊是對販鹽無意了?”

曹縣令差點被噎死,這是什麽鬼問題?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求助似的看向羊師爺。

羊師爺也是一臉茫然,然而好歹是個精通俗物的,他很快反應過來,小心道:“夫人可是怕那些鹽田有我家大人的私產?”

經這麽一提點,曹縣令立刻反應了過來。是啊,朝廷的鹽場早就朽敗不堪,大大小小不知建了多少私鹽田,其中一多半估計都有背景。現在赤旗幫要打鹽販子,怕誤傷了他的人馬,來問一聲也不奇怪。

可是他哪有這樣的運氣啊!一上任就碰上邱大將軍掃海,真是連根指頭都不敢亂伸。當時別說是他了,那些原本在鹽場有家底的,也紛紛縮頭縮尾,不敢拖欠大軍用度,連私鹽船都來的少了。等到那尊大神終於倒了台,鹽場也就沒他什麽事情了,他一個縣官,沒權沒兵沒錢,拿什麽占鹽田?要不是窮到家了,他會加收鹽稅嗎?

憋了老半天才沒讓面上神情扭曲,曹縣令幹笑道:“本官為人清廉,從不插足鹽田,貴幫大可自便。”

見他這副模樣,伏波輕笑一聲:“縣尊誤會了,我家幫主想問的是,您對鹽田有興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