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不過這些心思,孫元讓並沒有跟任何人說起,只是默默在城內外看了一圈,就跟著赤旗幫眾人商議起了軍務。雖說他知道的消息不少,也盡心盡力說明白了叛軍的情形,以及蓑衣幫會采取的戰術,可似乎還是沒能讓伏波滿意。

“幫主問的太細了,有些我的確說不清楚。”孫元讓都有些無奈了,他自覺是個伶俐人,又有方天喜在背後查漏補缺,罕少碰到被問到啞口無言的時候。說實話,有些地方真是連他都從未想過,只是聽伏波問上兩句就受益匪淺,然而現在不是表現欽佩的時候,這可是性命攸關的事情,哪能含糊過去?

明白自己已經把孫元讓給掏空了,而且有一說一,這人的情報意識在這個時代是算得上出眾了,伏波便笑道:“無妨,孫兄說的這些對我們很是有用,其他的再想別的法子吧。只是你們和天定軍出征的時間,必須提前跟我們說定了,而且最好留個親信傳訊。”

這也是應有之義,畢竟出征要放在了秋收以後了,而赤旗軍是作為奇兵的,連合兵這個步驟都省了,更要精準的把握住時機。

因此孫元讓幹脆點頭:“這個自然,我會派專人往這邊送信,若是方軍師有什麽建議,也會盡快送到。”

兩邊距離不算近,這可是要耗費不少工夫的,伏波點了點頭:“那就煩勞孫兄了。”

處理完了聯絡事宜,也仔細看過了赤旗幫的種種手段,就到了該走的時候。孫元讓相當的爽利,直言道:“我還要趕回去安排出兵事宜,下次相見,恐怕要在廬陵城頭了。”

這就是預祝他們大獲全勝的意思了,伏波也笑了:“有了這等功勛,孫兄恐怕也要再次高升了。”

孫元讓如今在蓑衣幫裏的地位可是水漲船高,畢竟曾親手救出常頭目,更在叛軍鬧起來時,最先帶兵護住了潘幫主,估計也正因此,才能當上這場三方大戰的居中協調人。

這同樣是好話,孫元讓自是欣然笑納,又不免叮囑了一句:“時至亂世,陣上更是刀槍無眼,幫主還是小心一些,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切不可再像汀州那般了。”

他可是親身經歷過汀州那場大事的,當街襲殺,換身衣服就大大方方出城,如此膽大包天的作風,可是讓他驚訝了許久。之後聽說的那些,更是一件件都能寫入話本了,只是如今這麽大的身家,豈能因為一時之快就親身犯險?

孫元讓模樣其實稱得上周正,鼻直口闊,瞧著相當順眼,如今身居高位,更是有一種讓人信服的英雄氣,說起這番話也是語帶關切,不會讓人生出冒犯之感。

伏波卻只是笑了笑:“孫兄放心,我自會小心行事。”

如此對答,讓孫元讓臉上也帶出了笑,沒在廢話什麽,他拱拱手,就帶著心腹離開了。

孫元讓走了,其他人還是要繼續開會的,又說了些將來的安排,等到散會,參謀部的人幾乎都走光了,伏波突然問身邊人:“怎麽,這次你就不諫言了嗎?”

孫元讓說的那番話,其實伏波經常聽,甚至有些人後來不提了,也不免把憂心掛在臉上,這裏面又以嚴遠為最。可是現在,外人都說了,他卻一個字也沒提,這就讓人有些好奇了。

嚴遠沉默片刻,低聲道:“幫主其實不愛涉險,正因行事有把握,才能當機立斷。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憂心?”

這是嚴遠的真心話,對於伏波所有的冒險行徑,他其實都掛記在心的。但是不知何時,他卻能分得清楚這股憂心中,哪些是情不自禁,哪些又是失了分寸,犯了忌諱。

在正事上,伏波其實並沒有冒進的傾向,更是極少打無準備的仗。就像這個剛剛設立的參謀部,赤旗幫堪用的將才並不算多,但是在一場場復盤,一場場推演中,那些中層將領正在掌握兵法的精要,而且也開始明白哪些仗是該打的,哪些不該。這就不再是尋常的將官了,而當他們聚在一起集思廣益時,產生的效用可比一兩個高明的軍師、謀士還要管用。

能夠事先想到這一點,並且早早為將來打算,又怎麽可能是個莽撞之人?既然如此,身為下屬就該執行命令,或是提出相應的質疑,而非感情用事。

嚴遠話說的簡單,更沒有講出這麽多復雜的心緒,伏波輕笑了一聲,也不再多言。

台風帶來的洪澇終於退去,但是跟粵州這樣走運的地方並不多。不是每個地方都有赤旗幫坐鎮的,也不是每一個揭竿而起,稱王稱霸的勢力,能把人命看在眼裏。

尤其是靠近荊湖那一片,更是因為連年征戰殘破不堪,再來一場天災,就能變作白地。這種時候,所有人都不管不顧了,只想著逃到逃去個能夠安身的地方。蓑衣幫也罷,天定軍也罷,甚至那些念經的唱咒的,只要能救命,誰管是哪路神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