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能人

淑太妃轉頭看見蔣太後不悅的神色, 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飄了”,忙訕訕道:“臣妾們不過蒲柳之姿,哪比得上太後鳳儀萬千,榮光絕世。”

蔣太後這才有機會表示謙虛, 淡淡道:“行了, 在哀家面前還不老實, 先帝那麽多嬪妃, 就屬你長得最好,得先帝的疼惜也最多——都是過去的事了,哀家豈會計較這個?”

人老如燈滅,至少現在入住寧壽宮的是蔣太後,其他不過是仗著她指頭縫裏漏下的過日子。想到此處,蔣太後頓感渾身輕松。

淑太妃則是暗暗著惱, 心想過了這些年,蔣鳳嬌還是一樣的脾氣,真叫人討厭!

德太妃中庸慣了, 此時便出來打圓場,柔柔地朝夏桐一笑, “聽說前陣子你忍著辛苦, 給太後娘娘抄了百十篇佛經, 手上都起了燎泡。”

夏桐忙說不辛苦, 為太後娘娘做事是應該的。

德太妃笑道:“那也是你的心誠,若換了旁人, 坐都坐不住, 哪裏有閑情抄經?”

蔣太後心想請來的這兩個真不給力, 個個都顧著和稀泥, 話也說的不痛不癢的, 還得她自己扮惡人,遂咳了兩聲道:“你的心意哀家自然明白,只是有一點不解,那上頭的字格外寬綽,一篇妙法蓮華經就占了十來頁,敢情是為了在哀家面前表現,好叫哀家稱贊你能者多勞麽?”

之前王靜怡將厚厚的一沓紙送來時,蔣太後倒唬了一跳,心想又不是燒給死人的東西,哪用得著這麽些?及至攤開一瞧,卻發現上頭的字有尋常兩倍大,怪不得格外占位置。

蔣太後就疑心她是故意弄些假把式,專精表面功夫來唬人。

夏桐真是比竇娥還冤,“妾不過是想著太後年紀大了,目力恐有所不及……”

蔣太後支棱起雙目,“你當哀家是瞎子?”

淑太妃和德太妃都有些無語,這不明擺著找茬麽?人家一番好心被你當成驢肝肺,沒見過這樣顛倒黑白的。

可巧常嬤嬤捧著一本賬冊過來,“太後,這個月的節禮送來了,您可要盤點一下?”

蔣太後用力瞅了兩眼,只覺上頭的字如同螞蟻一般,無奈說道:“去取哀家的西洋鏡來。”

夏桐:“……”

這打臉來得真是猝不及防。

蔣太後也顧不上修理夏桐了,還是拾掇她的小金庫要緊。

淑太妃和德太妃閑著沒事,一面聊天,一面等著人奉茶來。

滿屋裏就她一個小輩,夏桐只好承擔起端茶倒水的責任,將那紫砂壺裏的殘茶倒掉,另加水在爐子上一煨,將旁邊的茶包揀了一個扔進去,也不管是什麽茶葉——反正蔣太後這裏的茶總不會難喝到哪兒去。

如此兌滿一壺後,夏桐便顫顫巍巍捧著茶盞過來,誰知那杯壁格外地燙,蔣太後年老了皮糙肉厚不覺得,她手上卻馬上起了一圈紅印。

本想忍著疼,誰知到二人跟前時,地上恰有一灘溜滑濕漬,夏桐足下一歪,托盤滴溜溜落到地上,雖然沒燙傷人,淑太妃的裙擺卻濺上了不少。

蔣太後這下可來了精神,故意沒叫人把地拖幹凈,就為了等夏桐出洋相。

她當即呵斥道:“夏氏,你怎麽做事的,太妃面前也如此莽撞?”

淑太妃忙道:“不礙事的,我又沒受傷。”

蔣太後只恨她不配合,“老姐姐,何必光顧著息事寧人?你在我宮裏出了事,我怎能置之不理?”

“太後您別這般疾言厲色的,仔細嚇著孩子。”淑太妃嗔道,一面笑吟吟地攙起正要請罪的夏桐,“夏美人,陪我進去換件衣裳吧。”

夏桐溫順的應聲諾。

蔣太後氣得幹瞪眼,這淑妃趙寶寧從前可不是這副脾氣,先帝在時慣會掐尖要強,得理不饒人的,怎麽對著一個小小後輩忽然慈悲起來?簡直匪夷所思。

等進了內殿,淑太妃臉上再無方才的窘迫,反而興致勃勃挑起蔣太後衣櫃裏的東西,跟逛集市似的。

夏桐:……合著您進寧壽宮就為了這個?

淑太妃明知她在旁看著,竟也不覺得尷尬,反而笑眯眯的同她解釋,“這蔣鳳嬌為人最小氣的,什麽好東西都緊著自己用,專會克扣咱們的份例,衣裳更不用說,她老人家一年有四季不帶重樣的,我和德妃卻只有兩季。今兒多虧你灑的那杯茶,我可得好好挑幾件回去——橫豎蔣氏自己理虧,怪不得我。”

夏桐只好說,“太妃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淑太妃神情輕松,“你說了我也不怕。”

蔣太後雖然位尊,淑太妃倒也不怎麽畏懼她,大家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還能鬥出什麽花樣?再說,淑太妃的兒子雖遠在邊陲,大小也是個藩王,蔣太後還不敢讓她出事。

夏桐就覺得這位娘娘真是個妙人。

等淑太妃換好衣裳出來,蔣太後就感覺胃裏隱隱作痛,這趙寶寧竟挑走了她最好的一件雪緞!蔣太後自己都沒穿過幾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