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詭計

程編修“高興”得在大街上暈倒了。

程家的人烏泱泱將他擡回家去, 請了大夫看診,說是急怒攻心,程家人不信——便是真信了,對外也不能這麽說, 皇帝好心賜予官職, 難道他們敢有微詞麽?就算虔州不是個好地方, 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自個兒也只有受著的。

於是將大夫痛罵一頓,說他學藝不精, 連個病都拿不準,做什麽懸壺濟世?

大夫氣得拂袖而去。

程父程母又慌了神, 唯恐兒子就此一睡不醒, 雖說稱不上斷子絕孫,可到底也是他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

幸好, 輾轉一夜之後, 程耀勉強睜開眼睛,他到底沒忘記身份, 不敢明著詆毀皇帝,說自己是太過激動以致暈厥。

程家人只好默默垂淚。

本想用生病暫緩出門, 誰知皇帝聽說, 便關切地問要不要賜下禦醫, 太醫院人才濟濟,保準什麽疑難雜症都能藥到病除。

真要是請來聖旨,豈非什麽都拆穿了?程家人只得急忙回話, 說兒子已經好全, 可以上任了。

皇帝於是輕輕一笑, 著吏部安頓下去。

程耀到底是程夫人最小的一個, 自幼千嬌萬寵,勝過前頭幾名兄長,程夫人見他終日面如死灰,自然不放心讓他去窮山惡水之地點燈熬油過日子,於是輾轉往宮裏遞了一封信箋,企望夏婕妤幫他說說情,就算不能留在京中,好歹也換個氣候宜人些的地方。

夏桐一看便知道是程耀的手筆,他一向作秀做慣了的,在家人面前也不例外,她那位表舅母程夫人更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無奈他現在知道後悔也沒用了,夏桐可不放心繼續留他在城中,於是親自向程夫人寫了一封回信,婉拒這位表舅母的請求。

她的意思很明確,一介後宮婦人,在皇帝面前能說什麽話?那不成幹政了!再說,她看皇帝也是好意嘛,虔州多水患,很該程耀這樣的能人發揮所長,他不是要做成一番事業麽?現在機會來了,吃苦怕什麽,為人民服務就該不怕犧牲。

為了鼓舞程耀的熱情,她還隨信附送一口西洋大鐘,自然是希望程耀珍惜光陰,及早啟程。

程耀看了禮物自然氣得半死,送什麽終,這是咒他早死呢——難怪都說最毒婦人心,女人一旦變心起來,真是半點情面都不講。

他只覺得一腔深情喂了狗。

再看那封信,簡直字裏行間都是譏諷之意,還口口聲聲祝他前程似錦,這女人幾時成了這副嘴臉?

程耀越看越窩火,將信箋拿去向夏家人展示,好讓他們看清自己閨女有多麽虛偽刻毒,最好能再挽留一下自己這位曾經的良婿。

無奈夏家一家人都真心為他高興,還覺得夏桐說得很好,男子漢大丈夫,哪能屈縮一方?很該趁年輕不畏險阻,到外頭闖蕩。

程耀此時才發覺自己立人設立得太過了,他們個個都以為自己是吃苦耐勞的君子——他不該這樣堅強,他應該學著示弱,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才是真理。

無奈後悔也晚了,聖旨已下,滿不情願地拖延兩三日後,實在不敢違抗皇命,程耀只得抱著行囊風塵仆仆往虔州赴任去。

*

蔣碧蘭聽說程耀離開京城,滿眼都是難以置信,“就這樣算了?”

虧她還借著流言推波助瀾一把,誰知皇帝卻好似沒當一回事般,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只發落了一個程耀,如同掩耳盜鈴。

馮玉貞也很不平,她不過被侍衛扯了兩下衣裳,皇帝就萬分不待見她,如今可是舊情人明晃晃地向夏桐示愛呢!

奸夫淫-婦合該一塊兒處死才好,再不濟,也該流放到嶺南去。

她積極向蔣碧蘭道:“這定是看在夏婕妤腹中子嗣的份上,陛下才網開一面,若她沒了這個孩子……”

蔣碧蘭平素雖然耳根子軟,這一點卻始終很謹慎,她要是真落上謀害皇嗣的罪名,那這貴妃肯定當不下去了,縱使扳倒夏氏又有何用呢?

何況憑皇帝的能力,未必查不出她在流言裏所起的作用,沒準已經疑心上她,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露出馬腳。

她淡淡道:“你管得太多了。”

馮玉貞見她總不上鉤,好生失望,心道這貴妃當得實在窩囊,被一個小小婕妤騎到頭上不說,連還擊都不敢,她若是蔣碧蘭,早該一索子吊死。

看來還是得自己上位,在宮中才能活得有底氣。

馮玉貞瞥了眼蔣碧蘭,小心陪著笑臉,“娘娘,如今夏婕妤懷著身孕不能侍寢,乾元殿枕冷衾寒,您看,是否該向陛下保舉個服侍的人?”

總不能讓一人揀了便宜啊。

蔣碧蘭睨著她,“你覺得誰合適?”

馮玉貞羞答答垂下芙蓉面,“賤妾不才,願為娘娘效犬馬之勞。”

滿以為此番言語足夠獲得蔣碧蘭的認可,誰知蔣碧蘭卻照臉啐了一口,“做你娘的春秋大夢,本宮都沒侍寢,倒輪得上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那副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