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急病

劉放雖也是從小習武, 算得弓馬嫻熟,可這些年養尊處優,自然比不得曾浴血沙場的將領, 實打實地有那份魄力。金吉遼不過略施小計,便俘虜他帶去的三成精銳,劉放不得已, 只得一面撤退, 緩緩以謀,一面向京城寄來求救的書函。

看完邸報, 皇帝嘆道:“看來,是時候增兵了。”

夏桐見他那一臉波瀾不驚的模樣,便知不過是意料之事——說不定皇帝還是故意為之,存心讓親弟弟吃些苦頭,如此, 劉放日後才會對他倍添敬畏。

可到底舍不得劉放, 怕他有何傷損, 故此一接到飛鴿傳書, 這廂便立刻思量起對策來了。

夏桐抿唇笑道:“陛下是個心軟的人。”

不但心軟,而且重情,說也奇怪,一位帝王如此,難免會被視作婦人之仁,可夏桐卻覺得更愛他了——好像自己透過那層冷硬的外表,漸漸觸摸到皇帝真實的內心, 這種感覺既新鮮、又刺激。

劉璋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輕咳了咳道:“依你看, 派誰去為好?”

朝政上的事夏桐不懂, 她只安心當她的賢內助,“陛下說誰好,那就是誰,臣妾相信陛下的眼光。”

劉璋睨著她,“依朕看,你哥哥倒好,讓他去何如?”

夏桐一驚,忙道:“哥哥不配!”

見皇帝面露不悅,夏桐便訕訕地分辯道:“哥哥的文才武藝並不出眾,依仗姻親關系而得重用,勢必會引來兵將們不滿,對陛下名聲不利,陛下縱要用他,好歹多磨煉他幾年,相機而動;況且,此番是與北戎交戰,我哥哥偏又娶了北戎公主為妻室,縱使他並無私心,保不齊外頭垢誶謠諑,讓公主聽見了也不妥。”

這個倒是事實,因著金吉遼的惡行,金吉娜痛罵了娘家兄弟兩三回,可到底北戎是她的故土,她可以裝作不知,卻不忍心看著她的丈夫去和她的族人交戰——無論哪方取勝,對她而言都是莫大的打擊。

當然,這些不過是人情往來的問題,更重要的,夏桐不希望娘家人手上握有過多的權利,就算皇帝十分寵幸她,她也相信他對她的愛是真的,可身為君主,主弱臣強總歸是國之大忌,她不希望夏家也步上蔣家和馮家那樣的後塵——蔣文舉被皇帝四兩拔千斤奪了相位,蔣家從此一蹶不起,馮在山如今看著鼎盛,可有前車之鑒在,他的下場大概也不會好。

前朝後宮向來盤根錯節,娘家垮了,宮中為妃為嬪的女眷當然也不會好過,蔣碧蘭被貶做庶人雖是自作自受,可若蔣家風光如前,她未必會敗得如此之快;馮玉貞就更不消說了,皇帝放心送她和親,本身也有忌憚馮家勢力的因素在裏頭。

哪怕為了自己同一雙兒女,夏桐也要保得夏家平平安安的,要做到這點,最好的法子便是遠離權力。

皇帝靜靜地看她半晌,似是讀懂了她的想法,淡淡道:“如此,等時局安穩了,朕讓你哥哥做個禦林軍統領,皇後的母家,太卑弱了也不行。”

禦林軍統帥的職位正合適,不必離開京城,又能彰顯皇室親信的地位,打著燈籠也尋不著這樣好的美差。

夏桐此刻方才真正信了,皇帝確是一心一意為她考慮,她忙屈身謝恩,“多謝陛下。”

聲音裏卻帶了點微微的哽咽,不知是感動,還是欣慰。

劉璋也長長松了口氣,早知道桐桐的心願如此輕易就能滿足,他也不必想那麽多門路了——說起來夏家都是些簡單的人,作為皇太子的母家正好。

沉吟一番後,劉璋頒下詔書,令靜德王點兵十萬前往邊塞,這個數目盡夠他用的了,他又是劉放的王叔,叔侄倆溝通起來,自然是融洽的——無論誰有反心,此番皆能看出端倪。

*

蔣映月一目十行看完手上書箋,便將那灰黃的信紙扔到香爐中燒化。

侍女見她面露喜色——蔣映月向來自持,難得像此刻這般唇角微彎,帶著縷似笑非笑,可知心情必然不錯——忙問道:“娘娘,可是靜德王府來了口信?”

這些天,每到黃昏都有個面生的小太監跟她接洽,長得雖然不同,可手背上都有一塊米粒大小的痣,侍女就是憑這個辨識出來人身份。

蔣映月頷首,“陛下讓靜德王增兵協助臨江王,五日內便可離京。”

跟那些駐守封地的藩王不同,靜德王一向蟄伏京城,手上無權,也無兵,自然只能借——皇帝讓他去,而不是就近調遣臨近邊塞的藩王,自然是怕那些人蠢蠢欲動,再與北戎合謀,以致腹背受敵。

殊不知,靜德王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他本就私自藏了七八萬兵械,加上向皇帝“借”的十萬,很夠做一番事業了,到時候裝模作樣到邊關繞一圈,再殺個回馬槍,正好打他個措手不及,若運作得好,趁機與北戎提出和談,沒準金吉遼也會站到這邊來,到那時,要謀奪皇位便更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