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穆穆離恨天(上)

三個月後西歧行吊民伐罪之師,代天以彰天討,武王親自登壇拜將,昭告天下:

“維十有三年孟春丁卯朔丙子,西伯姬發,敢昭告於昊天上帝後土神曰:嗚呼!天矜於民,民之所欲,天必從之。今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自絕於天,結怨於民;朝涉之脛,剖賢人之心,作成殺戮,毒痛四海。崇信奸回,放黜師保,屏棄典型,因奴正士;郊祉不修,宗廟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悅婦人。無辜於天,上帝弗順人,發承上帝,以遏亂略,華夷蠻貊,罕不率俾。惟我先王,為國求賢,乃聘請姜尚以助發。今特拜為大將軍,大會孟津,以彰天討,取彼獨夫,永靖四海。所賴有神,尚克相予,以濟兆民,無作神羞;克成厥勛,誕膺天命,以撫方夏,懇祈照臨,永光西土,神其鑒茲,伏惟尚饗!”

隨之而來的是一場又一場的硬仗,一座又一座城池歸了周室。姜子牙仍如在西歧一般倚重於楊戩,但軍中將領看向他的眼神,卻始終有些異樣。只言片語不時飄來,連三聖母等人都有聽見,楊戩人前一如既外的肅穆冷淡,但無人時的淩厲目光,卻顯出他心中所想,絕不象表面的那樣平靜。

通天教主座下也終於卷入封神之戰了,元始不得不如破十絕陣時一樣,與通天正面對決。但兜率宮卻連弟子也不肯遣來了,只有仙使傳令,言道老君閉關,決定謹遵議定封神之戰時的協議,從此不幹涉人間之事。也就在這一日,姜子牙在帳中一人苦思了一夜後,突然傳令,將楊戩調去後軍,專職督辦糧草。

一月,兩月,三月……

每日周而復始,監督著小校們將糧草出庫入庫,外加統籌各路人馬的分配供給,楊戩這糧草官做得並不輕松,煩雜又瑣碎異常,只看得沉香等人郁悶不已。

楊戩自己倒沒有絲毫不耐,每夜帳中的燭光總是最後歇滅,近來西歧能調來的存儲越來越少,前方的進展卻越來越慢,更不知殫費了他多少精力。

但他每項決定都得當之至,和以前一般的算無遺策,令大軍全沒有後顧之憂。只是,無人時他的臉色卻愈發陰郁,拿了刀簡,刻下一下又一人的名字。“王魔”、“張桂芳”、“李興霸”……等等、等等。沉香等人年輕,自不知他在做什麽,哪吒卻覺奇怪,說:“這是封神之戰至目前為止,三界被波及的修道人姓名,其中有些還是楊戩大哥親手所殺,他為何要刻下這些?”

武王軍中的一些名將也陸續被刻入名單中,連黃天化、崇黑虎這等人物也魂歸了封神台。楊戩的神情又恢復了昔日那揮不去的落寞,甚至多了些嘲諷的冷笑。

等於土行孫的死訊也傳來時,他停了刀不再去刻,只撫著竹簡一個個名字看下去。“封神……好一場重整秩序的封神之戰。該死的全都死了,最大的贏家……”聽他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幾句話,沉香等頗有些莫名其妙,哪吒想到那些日子裏一個個同伴的陣亡,心中不禁慘然,說:“以前楊戩大哥在軍中時,計謀叠出,上陣對壘時又盡量回護同伴,每每能從必死之地,救回大家性命。但好端端的,元師卻調他去後方對著這些糧草。這一調多好,此後我們接二連三地吃敗仗,不知折損了多少好兄弟。”

他這麽一說,眾人回想起來,確是自楊戩去了後方,西征的進度便鬥然慢了。戰事幾成膠著不說,兩軍兵法對決,居然演變成各路修真的法力比拼,每奪下一處關隘,都會因戰略戰術的失誤,使得封神台上,多了不少本不該有的冤魂。

楊戩負手而立,面色冷峻,看小兵們來來回回搬運糧草。他這些日子擔任督糧官,一直在督運糧草,未上戰場。沉香跟在他身邊無聊,問哪吒:“三太子,楊戩什麽時候回戰場?我快憋悶死了。”哪吒仰頭回憶往事:“我在汜水關受了傷,昏迷了一陣,醒來他已在了。應該就在不久之後。”沉香大為振奮,小玉嗔怪:“沉香,打仗有什麽好玩的,血淋淋怪嚇人的。”沉香嘿嘿一笑:“總比悶在這看人搬東西好。”男子向往戰場功勛,本是常情,三聖母也不以為意。

楊戩督了糧草,一路向汜水關而來,到了陣前,一眼看見高掛的免戰牌,皺了皺眉,報名而入交令銷差。姜子牙見得他回來,焦躁多日的心稍稍安定,急將前情相告,好商量個主意。原來汜水關敵將余化,本是前戰中的敗將,不知從何處弄來把寶刀,中者無救。哪吒和雷震子都已傷在他手下,至今未醒。

楊戩查看了哪吒傷勢,拱手道:“元帥,哪吒師父太乙真人見多識廣,不如去問上一問,先打聽了此物來歷,方能想法救治。”姜子牙口作唉聲:“可此去路途遙遠,哪吒又昏迷不醒,不能長途跋涉,如何去得?”楊戩低頭默思片刻,已有了主意,當下請命出戰。姜子牙當他不知厲害,再三言道寶刀厲害,楊戩卻自有主意,執意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