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十章 纏綿之毒(第3/4頁)

石敢當如聞驚雷,半晌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方吃力地道:“你說得不錯,道宗釀成今日之禍,實是我石敢當造成……”

“藍傾城不會再將‘纏綿’之毒的解藥給我,如今我是進亦死、退亦死!我自知不手刃我難解老宗主心頭之恨,但我又豈敢讓自己的汙血臟了老宗主的手……”

說到這裏,白中貽突然毫無征兆地抓過放在身旁桌上的長劍,“鏘……”地一聲,揚劍出鞘,迅即翻腕,直刺自己胸膛。

其動作一氣呵成,毫不猶豫,白中貽已存必死之心!

利劍穿透衣衫,劃開肌膚,並繼續向縱深處挺進,直至透後背而出,鮮血一下子噴濺在他身後雪白的墻上,印出一團觸目驚心的猩紅之花。

石敢當怔怔地望著眼前這一幕,心一陣陣地緊縮。

他的確是為了誅殺白中貽這一道宗敗類而來,黃書山死後,石敢當就對白中貽有了疑心,而爻意當眾所說的“兇手應在南尉府,而且是一中年男子”的一番話,更讓石敢當加深了猜疑,他開始暗中留意白中貽的舉動。昨夜戚七與白中貽相見時,石敢當發覺了此事,只是當時他並不知戚七的身分——但無論如何,白中貽這不正常的舉動足以說明他包藏禍心。

而後戰傳說在乘風宮伏擊戚七的事傳至石敢當的耳中,他當即決定要除去白中貽。

而此刻,石敢當卻絲毫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恰恰相反,他比進入白中貽房中之前更為心情沉重,忖道:“白中貽之死固然是死有余辜,卻也死得無奈,若是我不與道宗一別二十年,以白中貽的才智,也許會成為道宗一名可用之才……”

白中貽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斷斷續續地道:“道宗已……已如朽木,殺……殺藍傾城易,扶……扶道宗難,老宗主……珍重……!”話未了,熱血沿著氣管狂湧上來,白中貽低哼一聲,鮮血一下子由口鼻齊齊噴湧而出,他再也無力支撐,頹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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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傳說、殞驚天、爻意、伯頌、貝總管、昆吾、慎獨,以及一幹乘風宮侍衛立於與白中貽居處不遠的地方。

當石敢當步履沉重地走出來時,眾人驚訝地發現石敢當竟是老淚縱橫。

他的淚,為誰流?

誰也無法猜透!

石敢當看見了殞驚天,深施一禮,道:“道宗不肖弟子使城主折損數百勇士,老朽誠惶誠恐,無顏面對坐忘城百姓蒼生。如今白中貽已死,望城主能允許老朽離城前去天機峰。”

戰傳說對石敢當這一決定很是有些意外,他知道石敢當因為不願讓道宗產生矛盾,對返回天機峰的事一直持以低調態度,與黃書山、白中貽等人言談間也時時顧及這一點,不願讓人誤以為他存有重掌道宗大權之心。與此相比,此刻石敢當的態度轉變不可謂不大,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他突改初衷?

戰傳說既猜之不透,也不便直面相問。

殞驚天不便挽留,畢竟此刻坐忘城正處於危難之中,於是他略作沉吟,便道:“石老宗主不必掛懷此事,道宗弟子眾多,難免良莠不齊,何況石老宗主已有近二十年未過問道宗事務,更怨不得石老宗主——不知石老宗主欲何時動身?”

他的話是為了寬慰石敢當,殊不知這讓石敢當更為對自己離開道宗二十載而導致道宗的蛻變感到悔恨交加!此時,他已是歸心似箭,恨不能頃刻間便到達天機峰,親手殺了藍傾城!

故他不假思索地道:“午後便啟程,可在天黑前趕到天機峰。”

天機峰與坐忘城有一日行程,而石敢當卻要在半日內趕到,無意中再度流露出他的急切心情。

伯頌見此事已不可更改,便道:“石兄,今日一別,不知……不知何時方能重聚,臨別前,你我兄弟二人好好地把酒敘話,如何?”

坐忘城大敵當前,伯頌本待說“不知能否再有相見之日”,卻怕讓老友傷感,話到嘴邊,又改口了。

石敢當亦覺此去天機峰也是兇吉難蔔,藍傾城早已心存惡念,又有術宗相助,這些年來他在道宗應當已是根深葉茂,此次交鋒,勝負難料,今日與伯頌一別,不知是否會成永別。想到這兒,石敢當不無傷感地道:“好,就依兄弟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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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

石敢當由東門出城,有殞驚天、伯頌、戰傳說、爻意、鐵風、貝總管、昆吾等人相送。

戰傳說與落木四已有接觸,相信落木四是一個恩怨分明、磊落豪氣之人,所以對石敢當由東門而出,經蔔城大營返回天機峰的決定並不擔憂是否可行。

出了東門,再行百步,石敢當便讓眾人折返城中不必再送。他與眾人一一作別後,最後對戰傳說道:“爻意姑娘自是需要你多加照應,除此之外,但願日後你能對尹歡、尹恬兒兄妹二人的音訊也多加留意,恬兒那丫頭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一直將她視作親孫女,只不知今日身在何方?”眼中不無愛憐擔憂之色,頓了一頓,又接道:“尹歡往日所作所為,雖有偏激之處,卻並無大惡,而且也是命運使然,有時人之善惡,只在一念之間,若非歌舒長空太過無情,尹歡也許就是一個年輕有為的谷主了,我相信他一定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