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搶先

白眉老者陡然站起身來,厲聲問道:“你給我說清楚,原話是怎麽說的?”

進來報告的頭目嚇了一大跳,忙不叠的道:“二爺原話就是這麽說的,說阮家看樣子有些起了異心,連他談話的邀請,都不肯爽快的接受下來,一味找理由推諉……”

白眉老者剛從汴梁返回,還有些倦怠,本想好好休息一晚,沒想到老二居然送回來這樣一個消息,這不能不讓他警惕起來。

“你把你知道的詳細經過給我一一道來,半點兒細節都不能缺失,明白麽?”

白眉老者強壓住內心的煩躁和不安,努力和顏悅色,讓對方不至於因為自己的情緒而下意識的選擇討好自己的說辭來介紹,這是他最擔心的。

“是,二爺說當時他安排了下邊一個機靈人去邀請阮仲羽,阮仲羽喝了酒之後可能有些莽撞唐突,所以就以酒醉拒絕了,但是表示會在明天去給二爺賠罪……”

白眉老者已經聽不下去了,阮家子弟什麽時候敢於拒絕晁家人的邀請了?

晁相方是自己二子,而且這些人也很清楚晁家除了晁家老大晁相秉外,晁相方才是這家軍隊的真正掌控者,這一片地盤上,誰才能決定命運,這阮仲羽吃了熊心豹膽,居然敢這般放肆?

在鄆州這塊龍蛇混雜的地盤上浸淫幾十年的晁達聖很清楚,任何一個細微的異常都絕非無因之果,阮家態度的微妙變化絕對是有某些因素誘發。

他皺起眉頭,思索了一下,梳理著自己的思緒。

前些時日老二來報稱由於前段時間義軍與淮右軍連續在須昌、平陸一帶交鋒,損失很大,被淮右軍俘虜了不少頭目士卒,但是近期陸陸續續被放了回來,而且經回來的一些人檢舉,其中有不少應該是已經被淮右軍收買了。

而從淮右那邊傳來的消息,似乎也的確有不少人已經投效了淮右,但是具體是哪些人卻不清楚。

這些人大多都是湖裏周圍的人,其中不少還是在鄉間頗有武力和影響力者,如何處理這些人也是極為棘手。

晁達聖當然知道這是淮右的詭謀,用這種方式來破壞義軍的內部團結,但是明知道這是陰謀,不,應該是陽謀,但義軍這邊卻束手無策。

各家都對自己家回來的人充滿信心,認為自己家的人不會出賣自己,可又對別家的人不信任,這種根深蒂固的觀念,直接導致了各家的齟齬不斷,進而在義軍領導權上也開始分裂了。

晁達聖意識到了危險的臨近,但是他卻不能在這個時候就向淮右屈服。

否則,日後巨野水匪就只能變成和寇文禮一樣對江烽俯首聽命的一條狗,他希望爭取到更多的東西。

但現在看來,也許自己不想當一條狗,但其他人卻不這麽想,有更多人的想去當江烽的忠犬。

只可惜大梁……想到這裏晁達聖也忍不住暗自嘆息。

大梁已經靠不住了,甚至能不能熬過這一劫都未可知。

這是他這一次汴京之行得出的結論。

面對河東晉軍在北面咄咄逼人的攻勢,大梁雖然尚有應對之略,但是已經疲態盡顯了,抽空了南面部署的兵力,但是仍然在北線打得極為被動。

河東晉軍剽悍的鐵騎來去如風,而大河天險已經不足以憑,而且更讓晁達聖揪心的是,河朔三鎮表現出來的態度,或漠然,或畏怯,或混亂,更讓他緊張。

這些本來是大梁的盟友,現在卻已經根本當不起盟友二字了。

從各方面匯聚起來的情報顯示,盧龍軍毫無疑問已經拋棄了大梁,轉而諂媚契丹人,不過契丹人會怎麽對劉守光還不好說,劉守光也非省油燈,更非善類,雙方都在與虎謀皮,就看誰能算計到誰了。

成德軍更是不堪,張氏一族內鬥不已,令不出恒州,麾下除親軍外各軍更是散亂,狀若匪類,治下諸州幾乎是半獨立狀態。

魏博軍倒是還和大梁保持著較為密切的關系,但現在的魏博軍由於連年大旱,已經虛弱無比,不斷的向大梁索要錢糧,而此時的大梁已經在全力支應北方戰局,顯然沒有太多力量來扶持這個盟友了。

論理他該向淮右輸誠了,但他卻又有些不甘。

縱然他自己年紀已大,無所謂了,但是自己五個兒子,他卻想要為他們某一個更好的前程,江烽麾下猛將如雲,謀臣如雨,若是不能表現出自家的實力,何以讓淮右重視?

只是這一次似乎表現得有些過了,超出了預想,而淮右也沒有按照自己預設的路徑來走。

雙手下意識的緊握搓揉,搖了搖頭,目光落在幽暗的窗外,月朗星稀,卻殺機暗伏,阮家究竟意欲何為?

晁達聖心思轉回來,急速的思考著阮家的意圖。

晁氏之下,巨野澤中當以阮家為大,整個巨野澤各路水匪的勢力,晁家獨占一半,阮家能占兩成,其余諸家能占三成,但阮家的主要力量就在梁山和鄆城一帶,不像晁家還分散在巨野,甚至還有一部分力量擱在了新近控制的雷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