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接戰(二)

躁動的鼓聲響起的時候,青州城墻頭上士卒們還在輪換著吃飯,第一波士卒剛吃到一半,而第二輪的士卒尚未來得及端碗,城墻下敵軍的陣營中便響起了鼓聲。

如同得到命令,士卒們紛紛按照各自的路徑奔行上陣,軍官們呐喊著叱罵著有些緊張過度昏了頭的士卒,連罵帶吼的將這些士卒們督促到位。

但是讓平盧牙軍有些失望的是,敵軍陣營中雖然鼓點昂急,但卻無一人出營,甚至連排列在陣前的盾車亦無一輛行動。

士卒們罵罵咧咧,軍官們卻是氣悶無比,這就是主攻方的優勢,他們可以隨時隨地選擇攻擊節奏,而防守方只能跟隨他們來。

柴永饒有興致的撫摸著手中的陌刀,一只腿站在土坎上,注視著前方。

城墻頭上的一陣忙亂,然後很快歸於平靜都看在他眼中,不得不說王守忠的牙軍還是相當有水準的,就憑這麽短時間內就能迅速進入陣地,就沒有幾支軍隊能做到,起碼在淮右左軍中都難得找出兩軍來。

賀人龍歪著脖子活動了一下身體,手中的獨足銅人橫擔在肩頭上,隨手扯起一把草根丟在嘴裏嚼吧嚼吧,“副使,這小把戲能起多大作用?”

“疲兵之策而已,平盧軍剛吃飯,這樣連續來幾下,就的讓他們心煩意亂,然後我們再來出其不意,其反應速度應該會下降不少。”

柴永也知道這種手段改變不了大局,但是卻能一定程度上削弱對方士氣鬥志,今日之戰是第一戰,他也沒有指望就能破城,今日的任務,就是最大限度的殺傷其精銳兵力。

這樣連續不斷的疲擾,會讓對方對突襲反應遲鈍,當然畢竟有那麽遠距離,但能延長對方的幾分反應時間,也能減少己方一些損失,這就足夠了。

果然,看到淮右軍陣營中毫無反應,一番等待之後,城墻上的平盧軍再度開始輪換吃飯,但未幾,鼓聲再度昂揚而已,比先前更烈,甚至連盾車也開始有了動靜,城墻上再度人影幢幢,一陣忙亂,而城外仍然毫無其他舉動。

連續四次,弄得青州城頭上的平盧軍亦是怒意勃發,煩躁不安。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柴永手上緊勒的皮帶將手背手腕遮住,牢牢握住陌刀刀柄,足下的牛皮戰靴虛擡,活動了一下肢體,而在五十步開外的賀人龍也開始在提神運氣,準備發動。

目光和站在土丘上的棋手一交匯,柴永左手猛然一揮,棋手會意的開始揮舞小旗,背後的鼓聲驟然響起,與前幾次截然不同。

“咚!咚!咚!咚!”

賀人龍目光在自己手底下的左營指揮使孫程臉上一閃,嘿然道:“上!”

“上!”孫程臉上一抹青氣驟然閃過,勒了勒腰間的皮帶,手中長矛一晃,猛然邁步前行。

五百甲士,如同從從開閘放水一般,呼啦啦的向前迅速移動,而早在這五百甲士移動之前,前方的盾車已經開始有條不紊的向前推進起來。

而在中線,淮右左軍第三軍右營指揮副使司馬直握緊手中的邯刀,一面圓盾緊緊挽在左臂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怒聲喊道:“跟我上!”

同樣是黑壓壓的一片士卒,分解成五個小條形,保持著一定距離,在司馬直的帶領下,穩步前行。

從盾車挺立處到城墻下,足足有六百步之遙,無論是己方的投石車還是弩車,還是對方的遠程打擊力量,都無法超越這個距離界限,這也是一個最佳的攻擊待命區。

帶著節奏的腳步聲基本上保持了一個步幅和頻率,但是相互之間的距離卻在慢慢靠近,因為前面的盾車遮掩的面積有限,尤其是一旦進入了敵軍的弩車和投石車打擊區,那就必須要盡可能的蜷縮到盾車的保護範圍內去,避免被石彈和弩矢所傷。

作為平盧牙軍第二軍的指揮使,雖然姚孟近幾年親歷戰陣的機會不太多了,但是二十年的軍旅生涯對於這種局面實在見得太多了,他也很清楚這樣的攻防戰,其實就是比拼實力的消耗和意志的韌勁,誰實力更強,誰韌勁更足,那便能笑到最後,當然這是指在攻防雙方實力相當的情況下。

在平常情況下,攻防雙方的對比應該是攻方兵力應當是三到五倍於守城方,三倍是最基本數,而且應該是對那些縣一級的小城,像州城一級,一般說來都要求五倍兵力,尤其是像青州這種雄城。

所以青州這一戰,姚孟雖然知曉城下雲集了淮右軍接近五萬兵力,也知道之前為了截斷和分散青州守軍兵力,淮右做足了準備,但即便如此,姚孟也不認為現在淮右軍就有多少優勢了。

也許淮右最為仗恃的就是他們在遠程打擊武器上的優勢,但是姚孟不認為這能夠改變整個戰局,事實很快就會證明平盧牙軍的精銳面前,攻城戰會讓淮右軍所有士卒都碰得頭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