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3/4頁)

可她只能安慰自己,她要在這客舍中等上十日,她不敢走開,她怕阿宓回來找不到她,她怕她們從此陰差陽錯地走失。

她等足了十日,十日後,鄭宓沒有回來。

她不甘心又等了十日,萬一阿宓被什麽絆住了腳,趕不回來,萬一她回來見不到她該多慌呢。

她一直等,直到第十五日,因預付的銀兩花完了,她身上沒有銀兩,店家將她趕了出去。

她離了客棧,便想尋個當鋪,將多出來的幾件衣衫當了,湊些銀錢,她要等阿宓回來,結果路上,她看到了她們的馬車。

她那時只覺天都亮,連忙趕上去,喊阿宓,那馬還記得她,慢下了步子,她趕到車邊,車夫要趕她走,她高喊著阿宓的名字,扒在車邊不肯走,車門開了,探出一個老者,怒道:“你是什麽人,為何糾纏?”

怎麽會是個老者,她不敢相信,便與他作揖,好聲好氣道:“這是我的車,敢問老人家可曾見到一名女子?”

那老者聞言,容色緩了緩,道:“原來如此,這車是老朽大半月前買的,賣與我的正是一名女子。”

明蘇頓覺一陣暈眩,她仍不肯信,再問:“她那時可著急?可議價了?”

“不急,但也不曾議價。”老者好聲好氣地回道,“這車如今已是我的了,小友莫要再糾纏。”

明蘇再也尋不到勸說自己的言辭。

她不急,她是十分從容地將車賣了的,追兵沒到,她是自己走的,她終究是不要她了。

馬車走了,明蘇愣在原地,她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辦,她也不明白究竟怎麽了,明明那夜,阿宓還說喜歡她的,怎麽一覺醒來就不要她了。

她站在街上,一件事一件事地想,想得滿臉是淚。

倘若,阿宓留了銀錢與馬車與她,她還能猜測,她是被她的病嚇著了,她不願她再跟著她受苦。

可沒有,銀錢沒有,馬車也沒有,她是要她自生自滅。

原來,她從未原諒她,她還是恨她,恨她的父親,滅了她滿門。

可這不是她的錯。

她也努力地彌補了。她怎麽還是生氣。

明蘇既委屈,又不甘心,她沒有回京,四處尋人,找了一座城又一座城、沒有銀兩,便將衣衫當了,買不起馬,便用雙腿去走。

她換了布衣,穿了布鞋,鞋不知磨破了幾雙,但她還是想找到鄭宓。

她還怕鄭宓出事,一路上留意通緝令。只在一座城中看到了,那些官兵還在仔細比對,明蘇見此就放心了,阿宓沒事。

江南的小城大多相似,她到了一座名為鳳城的小城中,此時已是柳絮紛飛的時節。

她踏在青石板路上,四下地尋,四下地看,卻不敢打聽,怕留下痕跡,害了鄭宓。

她經過戲院,站在門外,聽到裏頭傳出的一曲《鳳城曲》,聽得止了步,那曲子唱的是有情人歷盡坎坷最後重歸於好的故事。

她聽得入了神,心中漸漸地迷茫起來,她們還會重歸於好嗎?

戲園子的雜役見了她在門前,上前來推搡,口中惡狠狠地罵道:“哪兒來的小叫花子,這也是你能來的地方?”

她便走開了些,走到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去,蹲在墻角,聽隱隱約約的曲子,她想她一定會尋到阿宓的,她說好了要保護她,便一定要保護她,她說好了會幫她翻案,便一定會幫她翻案。

阿宓是她的信念啊,信念怎麽能丟。

她想這曲子真好,以後她若迷惘踟躕,便也令人來唱一出戲,聽了戲,她就能振作起來了。

就在這時,一打著傘的女子經過,低低說了句:“怪可憐的。”朝她身前丟了幾枚銅錢。

明蘇也不知為什麽,那麽多苦都吃了,就在這幾名銅錢掉在她身前的地上時,她突然哭了,像是被這幾枚銅錢壓垮了一般。

她是公主,飽讀詩書,學識比諸皇子都要好上許多。

她苦讀多年,有要保護的人,也有想要實現的一番宏圖壯志。

可為了鄭宓,她全部拋下了,至於如今,在這街角,受人憐憫,當做乞兒。

而她想要保護的人不需要她,她恨她,丟下她,讓她身無分文,受盡屈辱。

這些犧牲,她之前從未想過。可此時,卻全部都想了起來,她挖空了心思地找尋鄭宓的錯處,找尋她的薄涼,心中湧起恨意。

她不再找了,改道回京,她要回京去等她,她遲早要回來的,到那時,她再要回小貔貅。

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會把小貔貅送與旁人了。

她離開鳳城,穿過城外的林子,徒步回京,一路上她還是留意各處的通緝令是否還在,見都還在,各處關卡也依舊查得極嚴,她就放心了。

走了一月,在長江邊上遇上了程池生。

程池生一見她,慌忙自馬上翻下行禮:“臣恭迎殿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