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幕 血統契約

Blood Contract

諸位都有人類和龍類兩面,血管裏同時流動著白與黑、善與惡、愛與恨、和平與殺戮等諸多矛盾。我們不是純善亦非純惡,我們有殺戮的能力而不能有殺戮的欲望。請謹記我們站在人類一方,只有內心中人類的善戰勝龍類的惡,才是我們的同伴。任何人如果不能克制那惡,讓自己的靈魂被對力量的渴望吞噬,那麽就變成我們的敵人。

路明非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暖暖的陽光灑在他身上。

他從宿醉裏醒來,渾身酒味,赤身裸體只搭了條被單。深吸幾口新鮮空氣,腦子清醒了點,他拍了拍床沿:“師兄,幾點了?你又沒把窗簾拉上吧?”

“這麽大太陽,大概是中午了?起來吃午飯!”上鋪的芬格爾說。

木質雙層床“吱呀吱呀”地搖晃起來,好像是芬格爾起床了,正準備爬下來。

“喔喔喔喔喔喔喔!”芬格爾忽然尖叫起來。

“鬼叫什麽呢?以為自己是公雞啊?就算你是公雞現在也不是早晨了。”路明非雙手一撐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喔喔喔喔喔喔喔!”

“叫起來跟母雞似的,還說我……”芬格爾喃喃地說,路明非卻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們的雙層床插在一堆廢墟裏,還有一條床腿斷了,一塊混凝土取代了它的位置,竟恰好維持住了這張床的平衡。

紅十字大旗插在廢墟中央,旁邊紮起了幾十頂白色帳篷,醫生們正在帳篷裏給受傷的學生們做體檢。偶爾有幾支血壓計爆裂,因為有些混血種的血壓遠遠高於正常人類,除此之外一切平靜。廚師們在廢墟邊把餐車排列起來,開始供應早餐,慕尼黑烤白腸和蔥烤面包的香味隨風飄來。醫療點和早餐供應點前各有一條長隊,他們的大床恰好被夾在兩列隊伍之間。

“早上好。”隊伍裏有人上來跟路明非握手,上屆新生聯誼會主席奇蘭。

“嗨!醒了?”獅心會副會長蘭斯洛特遙遙揮手。

“我們都以為你們會睡到中午!”夏彌端著一杯牛奶麥片站在床前,笑眯眯地。

“就喝這種餐酒?不覺得澀麽?”愷撒拿起床頭的酒瓶,看了一眼酒標,不屑地搖頭。

“在大災面前真的能那麽鎮定?我想邀請你們參加一些神經方面的測試……”心理教員富山雅史很嚴肅。

路明非和芬格爾只能默默地裹緊床單,面無表情地揮手,以表達“我很好”、“不必擔心我們”、“請快滾”等諸多復雜心情。

好好的兩兄弟喝了頓酒,談了談人生說了說理想,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啊!怎麽醒來就天翻地覆了?有什麽好圍觀的?裸男沒見過麽?睡得沉是好事啊,你們是妒忌吧?

“昨晚冰窖發生意外,原因還沒有查明。學院公布說可能是地震。”楚子航走到床前,“有幾個人受傷,沒有死亡。”

路明非和芬格爾都撓頭,露出“哦,原來是這麽一回事,這麽說我就放心了”的表情。

楚子航轉身離開。

“喂喂……”路明非和芬格爾不約而同地喊。

“有什麽要我幫忙?”楚子航扭頭。

“能……幫我弄件衣服來麽?”路明非訥訥地說。

“能……幫我打一份橙汁和烤白腸麽?”芬格爾不好意思地說,“我沒穿衣服,不好下床……”

沉默了幾秒鐘之後路明非抓起床頭的酒瓶扔往上鋪,“喂!能有點尊嚴麽?當務之急不是吃吃吃!”

“在饑餓的時候就沒有尊嚴可講!”芬格爾義正詞嚴。

楚子航懶得聽這對活寶吵架,扭頭看向英靈殿的方向。巨大的雄雞雕像砸下來,把“奠基之井”的井口摧毀了。以井口為中心,劇烈的爆炸燒出直徑幾十米的一片黑色,如果這也能被解釋為“地震現象”的話,卡塞爾學院這幫精英就白混了。出這個公告的人顯然是睜著眼說瞎話,不過在校長病休副校長主政的這段時間裏,不睜眼說瞎話的校務公告還真少。

校長電梯沉入海水中,水體不是熟悉的碧藍色,而是汙濁的紅色。槌頭鯊、海龜、藍鰭金槍魚的屍體漂浮在玻璃罩外,它們都從中間斷成了兩截,斷口光滑,就像是被一柄極長的利刃一揮兩斷。臟器從軀殼裏流出,整個消化道像是異形的海蛇般漂浮在水中,簡直是地獄般的景象。

“我的魚缸!”昂熱嘶啞地說,眼角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