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幕 幕後的人

The Inside Man

“其實他很走運了,幫他的人不少。但是那種感覺很奇怪……並不是幸福,沒有任何幫助給他帶來幸福,只是維持他在孤獨邊緣的脆弱平衡,好像他是這個世界的孩子,誰也不敢叫他真正絕望。每當他即將墜入悲傷的深淵時,總有人施舍似的給他一點點安慰讓他能堅持住。我有種奇怪的感覺……當他真正絕望的那一天,他會變成……”酒德麻衣輕聲說,“魔鬼那樣的東西!”

清晨,北京國際機場。今天從北美飛往中國的第一班航班抵達,整整一個旅行團,海關緊急開放了新的入關閘口,但是依然排起了長隊。這些衣冠楚楚的美國人也沒有辦法,只能在那裏排隊等候,看起來他們都很有教養,除了某幾個家夥在裏面咋咋呼呼。

“嗨,明非!太高興見到你了!”旅行團裏有人熱情地沖上來和頂著;兩個黑眼圈的路明非握手。

“唐森?”路明非瞪大了眼睛。這家夥睡了一整個晚上,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混在一群什麽人裏面。

“哇噻!師弟你交遊很廣泛啊!”芬格爾說。

“你們也是來屠龍?”唐森也跟芬格爾握手。

“什麽叫……‘也’?”芬格爾忽然意識到這情況遠非幾百個混血種組團飛往中國那麽簡單。

“對啊,”唐森微笑,壓低了聲音,“這是一架特別的包機,我們預先審核過所有乘客的身份,無一例外是混血種。我們所有人都是要去中國屠龍。”

“陣仗太大了吧?”路明非和芬格爾同聲驚嘆。

“大家都是好朋友,別掩飾了,你們不也是麽?最近消息傳播得很厲害,我想全世界的混血種都知道了龍王可能在北京蘇醒的消息了,如果他們不是碰巧去了中非或者南美雨林這種信息不通的地方。”

“可是拜托大哥!你以為你是誰?你何德何能就要去中國屠龍?你以為屠龍是參加世博會呢?買票排隊就可以了?”芬格爾目瞪口呆,“就憑你這身萌系裝束?”

唐森沒有像拍賣會上那樣正裝革履,而是穿著長袖衫,外面罩著有一堆口袋的軍綠色馬甲,下身寬松牛仔褲,蹬著一雙旅遊鞋,戴著一頂紐約洋基隊的棒球帽,最棒的是長袖衫的胸口還有“不到長城非好漢”幾個潑墨中文字。

“哦,”唐森大度地笑笑,“我還不至於那麽沒有自知之明,以我的言靈,別說龍王,就是二代種三代種對我都是壓倒性的。我是考慮這麽有影響力的事件,不能親眼目睹未免有點遺憾……而且你說得也有道理,世博會還沒有結束,我和朋友們考慮順便來中國度個假和參觀世博會。不是個一舉兩得的事麽?你看還有人拖家帶口。”

“喂喂……你這試著碰碰運氣如果不行就當作休假旅行的態度,得有怎樣一顆淡定的極品大叔心啊!”

“一個生於1977年的混血種,今年也有三十三歲了,有顆大叔心有什麽稀奇?”

與此同時,一架龐巴迪Global Express XRS輕盈地降落在首都機場。這是一架自香港起飛的私人飛機,與絕大多數私人飛機不同,它被漆成了純黑色。飛機剛剛停穩艙門就打開了,迎著大風和初升的朝陽,貴賓直接跳下飛機,根本沒有等待迎上去的舷梯車。即使是中型商務機,艙門離地也有兩米多的高度,更讓工作人員震驚的是,貴賓還穿著三英寸高跟鞋,挎著大號的LV旅行袋……

酒德麻衣在晨曦中仰頭,摘掉頭頂的發卡,黑發泄落如一泓瀑布。她盡情舒展身體,卸去長途旅行的疲倦,所有圍觀這一幕的男性都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知道自己有沒有流鼻血。即便只是晨曦中的側影,但她周身上下每一根舒展的曲線都讓人聯想到一朵鮮花的盛放。

楚子航低頭操作筆記本,路明非和芬格爾耷拉著腦袋打瞌睡,只有唐森看到了那個令人難忘的背影。穿黑色皮衣的女孩從後面跑來,就像一道黑色的流光從空空如也的外交通道閃了出去。他不由得吹了聲口哨。路明非茫然地擡起頭來,剛才的一瞬間,他聞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帶著兵戈殺氣的馨香。

加長的悍馬越野車等候在貴賓通道外,一身黑衣的司機兼保鏢畢恭畢敬地拉開車門,酒德麻衣如一只起飛的黑色雨燕躍入車廂。車門隨即關閉,悍馬飛馳著離開。

車後廂是私人空間,和駕駛座完全隔離,用櫻桃木和酒紅色的羊羔皮裝飾。恒溫酒櫃裏,水晶酒具隨著車身晃動叮叮作響,寬大的袋鼠皮沙發面對著42寸液晶屏,屏幕上顯示紐約股票交易市場的行情變化。一個女孩蜷縮在大沙發裏,戴著黑色膠框眼鏡,染成栗色的長發垂下遮擋了半張臉。她一手在紙上快速地寫畫,另一只手握著車載電話,語氣嚴厲:“提價1.5%,全力買入我們選定的風能企業股票!我給你的額度授權是五億美元。”她抓起一片薯片塞進嘴裏,“不要質疑我的決定!五分鐘前一艘二十萬噸油輪在墨西哥灣觸礁沉沒,這次漏油事件會導致環保主義者對石油經濟的嚴厲抨擊,新能源企業在未來的三個月內會有巨大的上揚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