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青 第三節

這是我第二次來南非,上次來的時候,我跟敖熾還在蜜月期。

可這回,我卻與一頭昏迷的羚羊,還有敖熾跟甲乙這兩個麻煩的男人,坐著我的二手車在非洲大地上奔馳,目的地——離約翰內斯堡幾個鐘頭車程的克魯格保護區。

四月的南非,氣溫正好。此時已是清晨,越發金亮的陽光下,這片赤道上的土地一點點向我們露出了它的美麗與野性。

自從敖熾回來之後,我就被趕下了駕駛座。這個準爸爸焦躁症患者說,孕婦不宜開車,危險!可是,憑他這種開車跟飆車沒兩樣的習慣,我就安全了?!

嗯?你們說啥?鏡頭進展太快?要求回放到敖熾出現在車頂那一段?

哼,我就知道你們想看敖熾把離家出走的我揍一頓這樣的場面對不對?恐怕你們要失望了。這廝雖兇神惡煞要我靠邊停車,卻不是來找我算賬的。

我停車之後,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遇到變態了!你快來幫我處理掉!”

抱歉啊各位,當時我實在是忍不住……不厚道地哈哈大笑了。這句話從敖熾口裏出來,就像當時我知道他去找左展顏卻在水裏缺氧暈倒一樣戳笑點。一別數月,再度重逢的患難夫妻,本該有說不盡的溫馨與感慨,可我跟敖熾,根本沒有這個覺悟嘛。

那天的情景,我還記得一清二楚——

“莫非有哪個不長眼的貪戀你的美色?女的還是男的?”

“嚴肅點!我可是跟你說正經的!”

“不正經的是你吧!哪有正經人是從人家車頂上冒出來的!”

“我著急呀!”

“既然著急,為什麽又到現在才來找我?之前發的短信你沒收到嗎?都幾個月了!”

“我試了無數方法都甩不掉那家夥!不論我繞多少路,躲到多隱蔽的地方,它都能跟上來!我已經跟它講得很明白,我是不可能跟它去南非的嘛!”

“去南非?”

“對!”

“你到底幹什麽好事了?”

“可不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嗎!我現在悔死了!”

“你想告訴我,你好心好意地救了一個變態?!”

“別叫我變態好不好?我是很真誠地邀請英雄你來我的家鄉,並且請你長久地住下來。只要你點頭,我發誓以後都不會再跟著你了。”一個白生生的鴕鳥蛋,從馬路邊的草叢裏“嗖”一下飛出來,停在我跟敖熾的面前。

一見到這玩意兒,敖熾立刻痛苦地扭過臉去,指著那個鴕鳥蛋說:“就是它!它跟了我幾個月啊!又會飛又會跑又會說話!甩不掉啊!”

這時,鬼一樣從我們背後冒出來的甲乙,手指一拂,一張兩寸大小的明黃符紙飛出來,準確貼在了鴕鳥蛋的頂部,然後就聽到裏頭傳出“哎呀”一聲,鴕鳥蛋落了地,再也飛不起來了。甲乙說,這個符紙相當於一座隱形的監獄,對限制小體積妖物的行動很有效,不過符紙的成本要折算到本月的工資裏,不免費提供。

“我是妖怪,可我沒有惡意!”“喀嚓”一聲,蛋殼從中間分開了來,一只不足半尺的毛茸茸的家夥盯著浮在頭上的蛋殼,撓著後腦勺,一臉苦悶地望著我。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該怎麽形容這個住在蛋殼裏的貓科動物?!小小的一只,瞪著圓溜溜的眼睛,耷拉著三角形的耳朵,渾身皮毛見不到一點光澤,灰撲撲的好像剛自煤堆裏打完滾回來,棍子似的尾巴窘迫地在蛋殼裏掃來掃去,兩道淚痕似的黑紋從內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怎麽看,都是一只打架輸了的頹喪花臉貓。最詭異的是,這只貓還戴手套,一只黑色的布手套,牢牢套在它的左爪子上。

貓妖我見過無數,撇開滄瞳凱與玄這類高級貨不說,級別再低的貓妖都對自己的儀態很在意,絕不會出現上述這般灰頭土臉的情況,更不要說住在一個這麽慫的蛋殼裏!

根據敖熾的旁白,他與老頭子去北山查找石頭的線索時,路過了北山中最茂密也藏了最多珍禽異獸的九色池。與老頭子分散行事的他,在池畔看見一條兇悍的金環雙頭蛇與一只藍翼狐鳥鬥得難分難解。狐鳥拼命保護的,是巢穴裏的幾枚鳥蛋。可狐鳥顯然不是雙頭蛇的對手,不但落了下風,還受了傷。

敖熾教訓了這條雙頭蛇,他說見不得以多欺少,兩個腦袋打人家一個腦袋,不仗義。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他壓根沒拿這舉手之勞當一回事,一番尋找未果,便離開北山回了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