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天星

孤辰和小元面面相覷,不知道要怎麽應對這個被阿豹五花大綁來的少年。

難怪她將船劃得那麽匆忙,原來是幹了她爹常幹的勾當。

“李老五家的烤魚只剩一條了,跟我搶!”阿豹擦了擦嘴邊的油漬,踢了少年一腿。

別人要搶她的魚,她就把魚和別人都給搶了,這種事放在阿豹身上一點不稀奇,只是可憐了這個撞上小夜叉的倒黴蛋,瞧他細皮嫩肉,錦衣華靴的樣子,一看便是從未吃過苦頭,出身大戶的金貴小公子。

“你們瞧這個!”阿豹拿出一塊做工精細,金光燦燦的長命鎖鏈牌,在指間得意洋洋的晃動,“這可是我如今拿到的,最值錢的戰利品!”小公子皺著眉頭盯著她,口裏嗚嗚個不停。

“會有追兵吧?”孤辰望著夜色下的河流,他與小元他們最大的不同,還在於他的擔心,總是比他們多,也比他們遠。

“不會啦!”阿豹篤定地說,“在運河邊的時候,這小子一直是一個人。穿金戴銀還不帶隨從,拿一錠銀子買一條烤魚的家夥,擺明了就是不知人間疾苦,偷溜出來玩耍的呆瓜。不搶他搶誰!”

“那是你運氣好。”小元揪了揪阿豹的麻花辮,“這樣的公子哥兒,外出遊玩不說前呼後擁,數十個隨從是有得,若是他們整好藏於暗處,你以為憑你的花拳繡腿,能活著到這兒來?”

“以後還是不要幹這樣的事了,不好。”孤辰皺著眉。

“我爹就是幹這種事的,我是他女兒,不幹這個幹什麽去?”他們的態度把阿豹的脾氣惹了上來,“我爹就是水寇頭子,我以後也是水寇。怎麽啦?看不慣?看不慣就別跟我一起。有種再能耐些,上官府告我去!”

“你爹幹什麽,你就要幹什麽嗎?”孤辰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冒出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阿豹的火氣更大了,指著孤辰的鼻子道:“我爹幹什麽我就幹什麽怎麽著!總比你連你爹是幹什麽的都不知道要強!”

以前,每當他們的話題牽扯到“家”與“父母”上頭時,孤辰都很詞窮,他確實不知道該如何描述他的父親,他確實什麽都不知道,懵懵懂懂活了十一年。

沒輕沒重的小孩脾氣把氣氛搞壞了,無言以對的孤辰轉過身去,用不看阿豹表達他無奈的憤怒與不跟女孩子見識的氣度。

他的不滿好像並不全來自阿豹的脾氣,那個被阿豹綁來的家夥,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只屬於他們三個人的河岸,這感覺就像一個堅固的堡壘突然穿了一個小洞,所有的秘密,歡樂,完整,都被泄露了。只是,以他這樣的年紀與閱歷,還不足以明白,所謂命運,就是被無數突如其來的“小洞”,蛀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幹嗎幹嗎呢,都忘了去年咱們磕過的頭,發過的誓啦?”小元扯起嗓子打圓場,一手拉一個,“道歉!趕緊的!”

“要是你被人揍了,掉進水裏,沒人撈的話就淹死了。”孤辰先開了口,“你死了,我又上哪兒去找個阿豹來講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兒。”

阿豹又不傻,這種隱晦的道歉與在意,瞬間熄滅了她所有的火苗。

“我死了,你們就在別想遲到百裏香的醬香鵝腿!”阿豹哼了一聲。

怎麽說都還是一幫孩子,分得快,合得也快。

多余的小公子還在地上哼哼唧唧,扭來扭去的,像一只蝦米。

小元上去拿掉了他口裏的布條,故意黑著一張臉道:“你應承我們,回去不跟任何人說起今天的事兒,我們就放你走。不然……我們真的會扔你下河喲!”

小公子一邊咳嗽一邊搖頭。

阿豹見狀,火大地說:“這壞胚子還不領情!難不成你還想著把我們一網打盡?”

小公子憋紅了臉,費力地說:“不……不……”

“不不不什麽不,小元,咱別跟他廢話了,扔他下河涼快涼快!”阿豹大聲道。

“不……不是,幾位誤會了。”小公子終於順過氣兒來,“幾位若是中意在下的金鎖,盡管拿去。在下腰間上的麒麟玉牌也很值錢,荷包裏還有些銀票,都給你們。”

所有人都愣了愣,情況突轉得太厲害。

“有這樣的人?”小元眨巴著眼睛看阿豹,“你爹綁來的人都這樣?”

“沒有這麽自覺的……”阿豹老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