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5頁)

  巫鏡想了片刻,驚訝地說:“是想遏止周國自己發展技術?”

  “正是。”巫劫道:“周國的力量雖還不夠強大,但其謀略之深、變化之多,在我看來,其戰鬥力甚至已超過了當年的妲己。我族若還不在技術方面想辦法遏止它,假以時日,當他們再度建造出商國‘春霆’號那樣的浮空舟來時,昆侖山就真正危險了。”

  “那個時候……呃。”巫鏡也踱到門邊,仰頭喝幹了酒壺裏的酒,用力甩出,酒壺高高飛起,鉆入夜色之中,須臾,才聽到遠處咚的一下。巫鏡滿意地抹著嘴道:“那個時候,昆侖山需要的正是我呢!”

  巫劫笑道:“那是。那麽你認為瀘國必勝了?”

  “瀘國必敗!而且一定亡國滅祀!”巫鏡惡狠狠地呸道:“瀘國年年征戰,國力空虛,又沒幾個長腦子的人,豈可勝乎?”

  “但是……剛才這一步殺著確實厲害,占盡地利,我恐怕瀘國中也有人能想到此步。”

  “想到有個屁用!”巫鏡那一口酒灌猛了,臉漲得通紅,手一揮叫道:“十年前卞國人就贏了!你不知道?十年之前,卞國君將瀘國勉強還數得出來的幾個名將賢臣的名字刻在玉碟上,祭祀三日,埋於麓山下,故意讓瀘侯得知。瀘侯這個難得一見的蠢貨,果然立即派人挖了出來,照著上面的名字一個一個抄家滅門。如今瀘國上下人心早潰,思變已久,真正能戰之人又跑的跑,死的死,還打個屁仗?所以瀘國就算戰術再好,比得了人家的謀略嗎?這仗啊……啊……啊嚏!”他全身戰栗一陣,重重打個噴嚏,忙跑回火盆旁,叫道:“好冷!喂,你不冷嗎?大冷的天開著門幹嘛呀!”

  巫劫沉吟道:“雖然如此,但瀘國立祀已有數百年,好像這裏生長的大榕樹,縱使主根朽爛了,但分枝眾多,獨木成林,卞國要想戰而勝之也非輕易之事。”

  巫鏡一口接一口地喝酒,叫道:“哇啊,好燙!你真的不打算來一口?驅寒可管用了!瀘國……嘿……你看得見周天之氣,卻未必看得清諸侯大勢。我在這裏住了三個多月,什麽都瞧明白了。卞國地處偏遠,人貧國弱,相比瀘國差遠了,為啥還敢大舉進攻瀘國?楚國!楚國在後面撐腰呢!卞侯剛與楚立下婚姻之盟,瀘國卻仗著周國武王的厚寵,從來不把楚放在眼裏。楚國這些年吞並了町、楠、莆等幾十個小國,國勢早已強大,稱霸南疆。中原諸侯雖然各個口稱瞧不起楚這南夷,哪個不私底下與之交好?連姬瞞那小子都對楚侯禮敬三分。這一次卞國起全國之力攻打瀘,敗則失國滅祀,豈是兒戲?你等著瞧,楚國一定會出手的。只要瀘國這根卡在楚國與中原之間的刺被拔掉,鄭、蔡諸國的日子就不好過了。瀘國……呃……戰之勝負,是在戰前就定了的呢。”

  巫劫呆立良久,喃喃地說:“鏡君……八隅司沒有留下你,真是遺憾。”

  “哈哈,哈哈哈哈!”巫鏡仰頭傻笑,到後來卻嗚咽起來,伏在地上咬牙道:“真是遺憾……真是遺憾……我要遺憾來做什麽?這幾年來,我遊歷天下,晝思夜想,每每夢回都驚出一身冷汗。如今之天下早已不是任由我族左右之天下了,然而昆侖山上養尊處優的長老們,根本看不清,也不願看。左右天下局勢?嘿嘿,嘿嘿嘿……他們助商亡夏,就得到庸城被焚的好果子,現在又幫周滅了商,總有一天,連頃宮都要被周人拿下了!”

  “鏡!”巫劫喝斷他道:“你喝太多了。”

  巫鏡紅著眼瞪視他半天,打個酒嗝,道:“是……我是喝多了……可是我看得清楚,什麽都看得清楚!你少來騙我,劫,你到此地根本就不是來找我的,對不對?呃……可……可……可是我不說!你說得很對,我需要一個機會,哈哈,我需要……一個……呃……”

  他慢慢歪在火盆邊的榻上,片刻便鼾聲大作,臉上保持著一絲笑意,睡死過去。

  巫劫踱到榻前,脫下外衣替巫鏡蓋上,淡淡地說:“好自珍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