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羽(第4/13頁)

  莫非這也是那樣的陰謀?雷冰不敢怠慢,眼看當頭的一個禿子已經沖到了自己面前,她擡手在對方肘上一卸,肩膀順勢一帶,動作看似簡單平淡,卻是她多年苦練的絕招之一,因為羽族骨質中空,力量比之人類要弱不少,此等借力打力的法子最能抵消身體上的劣勢。只聽得背後一陣噼裏啪啦的亂響,她這一帶竟然直接將那禿頭摔到了身後幾尺的櫃台裏,木屑、碎瓷片、紙張、酒水四處飛濺。那禿頭半天也沒重新站起來,想來已經摔暈了。

  咦,這幫家夥原來如此不濟事?雷冰頗有些為自己的過分緊張感到羞愧。她和緯蒼然一同動手,很快收拾了這幫地痞,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然後……然後她和緯蒼然就進去了。一群捕快就像從地底下鉆出來的那樣,突然將他們包圍,不由分說將兩人拘了回去,並以“挑起種族矛盾”、“公共場合鬥毆滋事”等罪名判兩人入獄六個月。

  雷冰過去倒也聽說過人類的司法黑暗,羽族內部這種事情原本也不少,但這樣親身經歷一次不調查、不問訊、不取證、不辯護的判罪,還是第一次。剛一來到南淮,難道就要在號子裏蹲上半年養膘?她一時惡向膽邊生,就想要掀翻身邊的衙役,直接逃走,但緯蒼然鎮靜的眼神讓她沒有那麽做。

  “沒事,”緯蒼然說,“等著,有人。”

  這句“有人”的意思,無疑是說,有人會把他們撈出來。她知道,說話很少的人往往不會說謊,而且這個緯蒼然看來是個腦筋清醒的人,他說有,那多半就會有了。於是她不再掙紮,居然真的安然在牢獄裏睡了一夜,並且把晚飯中的青菜蘿蔔都挑出來吃光了。

  第二天果真有人出來把他們保了出來。那是一個和和氣氣的中年人,但有經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必定是那種十分厲害的角色。這個自稱叫做狄天放的人看來和緯蒼然是舊識,打起招呼來甚是親熱:“緯兄好快的腳程!我回到南淮不過兩天,沒想到緯兄就已經緊跟著到了。”

  緯蒼然並不說話,只是沖他點點頭。狄天放又說:“只是緯兄初來乍到,對南淮城的種種情況只怕了解不深,還是不要四處閑逛為好。此次若非兄弟碰巧耳聞此事,只怕緯兄的麻煩就不小了。”

  緯蒼然看他一眼,不置可否,過了一會兒才說:“你應該多關我兩天。你說話氣會更足。”

  狄放天聽了這話,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但臉上的笑意依然不變:“緯兄大才,非我能及,在你面前我說什麽氣都不會足。只不過自古銳器易折,良木易毀,在南淮這樣的地方,小心一些總是好的。當然我的建議仍然是,遠離這樣的是非之地,寧州多好啊,我都時常想在那裏定居呢。”

  雷冰聽著兩人對話,雖然大半不明其意,卻也慢慢理出點頭緒。原來這起事件就是狄放天安排的,目的是為了把緯蒼然嚇走,而緯蒼然顯然是故意被抓,目的也是向他示威: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

  她迅速得出結論,緯蒼然此行來到南淮,一定就是和狄放天作對來了。

  等到緯狄二人禮數周到而又火花四濺地告別後——狄放天除了向她禮節性地問好之後,並沒有和她說一句話——她迫不及待地問緯蒼然:“這是什麽人?是你要抓的對象?”

  “不。是他的老板。”緯蒼然回答。

  “他的老板是誰?”雷冰繼續問,“告訴我唄。反正我知道他姓狄,看他的派頭肯定也算南淮知名人士,要自己打聽也不難。”

  緯蒼然考慮了一會兒,知道遲早也瞞不住,於是低聲說:“南淮黎氏的大公子,黎耀。”

  剛說完這句話,他詫異地發現,雷冰的神情立馬變了。那一刻她看起來像是一個終於找到獵物的興奮的獵手,又像是一只聽到了獵手弓弦聲的憤怒的野獸。

  如果不是為了生活所迫,誰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在可怕的大山裏跑馬幫呢?馬幫漢子即便掙到了錢,也會很節約,更何況這一趟遭遇山崩,損失了不少貨物。

  所以他們擠住在城西一家最廉價的小旅店裏,睡的是木板房裏的大通鋪,晚上睡覺時從裏面將門一插即可,君無行離去時就是插好了門,然後跳窗而出。結果大火燒起來,人們在房間內誰也沒能跑出去,竟然盡數被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