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新生 第六關 靜夜思(第4/6頁)



  “啊——”靖歆的真身痛叫一聲,回過神來。將一口沒吐出來的血倒吞入腹,面色慘青,猶如僵屍。不片刻,傳來門外侍者的敲門聲:“上人,您沒事吧。”

  “沒事,滾——”

  在這個氣氛異常的靜夜裏,連這個以修養見稱的方士也開始變得急躁。但是,這些情報匯集到檗有闐那裏,他總結出來的,是一個不可知的陰謀。

  劄蠃打量著身邊那個男人,他給人的第一感覺,似乎比老不死還低賤,但再細看時,那漠視一切的眼睛又泄漏出比檗有闐更尊貴的神采;{奇}松弛下來的筋骨,{書}好像比金織還要糜爛,{網}但那常人很難察覺的呼吸波動,又流出可以媲美有莘不破的氣息。劄蠃還注意到他的背上,似乎有一張弓,插著幾只毛羽盡脫的箭。箭杆早已腐朽,但劄蠃卻無來頭地湧現這樣的想法:如果我面對這柄弓,這支箭……這個想法竟然讓他預感到一種沒有理由的危險。

  慢慢地,劄蠃覺得或許更應該用野獸來形容他。這個男人死氣沉沉的皮囊下,應該有著一段無比活潑的過去,否則不會有這樣奇特的氣質。

  “應該是一匹受傷的狼,一頭流血的小老虎。”他突然起了殺意。

  “呀”的一聲,石雁的門開了。

  “你真沒發現那個影子?”江離問。

  “發現又怎麽樣?沒發現又怎麽樣?我又不怕被聽見!”

  江離無語。

  “對了,台侯,斛寧兄哪裏去了?”

  “我讓他到外城商隊去了。這幾天是多事之時,有他在商隊主持,危急之時外邊的商隊不至於群龍無首。”

  一個年輕人從石雁的房間裏倒退出來。依稀見到門檻內是一個女人的身段。年輕人喘息著,又想進門。

  “別這樣,我們的日子長著呢。”女人幽幽低語。勸了幾次以後,年輕人終於把另一只腳也邁出了門檻。離去時走得很急忙,縮著頭,把大半個面部藏在豎起來的衣領中。

  女人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冷笑一聲,斜斜探出身子,向墻角一望:兩個男人並排著坐在一起,一雙是空洞的眼,她知道,除了某個女人這雙眼睛看不見任何東西——包括他自己;另一雙卻鋒利得像刀,仿佛能刺透透任何屏障——在他面前,石雁覺得自己仿佛完全赤裸。她喜歡這種感覺。

  那男人笑了笑,站起身走過來,任由石雁偎依在自己胸口,舉步進房。

  門重新闔上。另一個墻角,露出一角緞帶。那緞帶系在一個女人柔軟的腰肢上。石雁的事情她沒有興趣,似乎只要剛才劄蠃那舉起的手不落下,她就不打算出來了。

  打發了靖昕以後,有莘不破繼續追問“不死果”的來歷。

  “提起這東西,我師父總是語焉不詳,有時候還會走神,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其實,那只是一顆還沒有長熟的‘不死果’。”

  “還沒有長熟?”

  “對。所以它的效用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看看老不死的樣子就知道了。”

  “你是說不死果讓老不死吃了?”

  “應該是。當年小無量閣發生什麽事情我不知道,但或許就在混亂之中,老不死誤吃了那顆不死果。”

  “所以他才活到現在?”

  “但看他的樣子,活的也是不死不生的樣子。”江離悠悠嘆了一口氣:“一個永遠衰老的人生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一顆沒法留住青春和喚回青春的‘不死果’沒有任何價值。”

  有莘不破問:“當年你師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沒有吃不死果?”

  “你可把我看小了。你認為我會像那個牛鼻子一樣,需要借助那玩意兒來保存生命?”

  “哈哈,”有莘說,“我失言了,你不會,你師父當然更不會。”

  一直沒有插話的於公之斯突然說,“但是小無量閣的主人卻想是吧。”

  “嗯,他也算是我師父在這個塵世裏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我師父並沒有將不死果看作多大的秘密,因此並沒有刻意去隱瞞這件事情,四十年前一次閑談中提到以後,那位城主就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於公之斯嘆了一口氣,說:“不死,不死……何止是他,世人哪個不想!”

  “於是他問你師父要了?”有莘問。

  “我師父只答應借他十年。我說過,那是一顆沒有成熟的果子,誰也不知道吃了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如果任由這顆果實無限期地留在人間,說不定會產生很大的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