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四季圖(第6/11頁)

老板把越王劍拿在手中,伸手摸了摸樂兒柔軟的發頂,淺笑道:“你不是這把劍的主人,自然拔不出來。”

樂兒嘟著嘴,但小孩子心性,鬧過之後,便轉眼忘記了。他這才發現屋中的不同,驚訝地嚷道:“咦?畫!”他剛剛明明看到的是四張白紙,怎麽一轉眼就變成了四幅水墨畫?樂兒用鄙視的眼光看向老板,心想剛剛那個大叔罵錯人餓了,他才沒有騙人呢!是老板騙人!

“《四季圖》認了主,自然會顯形。”老板嘆了口氣,“就是不知道這次能維持多久。”

樂兒歪著頭似懂非懂地聽著,但也識趣地並未插話。

“雖有明察之資,仁義之志,一旦富貴,則背親捐舊,喪其本心……”老板淡淡的聲音流淌在寂靜的屋內,像是一中難以明喻的箴言……

趙令穰整了整身上的衣袍,走進延福宮的偏殿。

已經登基為帝兩年的趙佶,正穿著一身明黃色的便服,負手站在這間屋子的中央,聚精會神地欣賞著面前掛著的《童子戲水圖》。

趙令穰扇了扇手中的折扇,這間通風的屋子在盛夏之際越發的悶熱,也不知道他堂哥怎麽忍受得了。趙令穰知道這屋中四壁上掛著的圖,正是年趙佶登基之後,啞舍的老板親自送過來的。分文未取,實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以為,當初裝神弄鬼地弄了四張白紙掛在那裏,肯定是別有圖謀,誰想對方居然沒有任何索求。

不過這只是小事,趙令穰轉眼便拋在了腦後。他崇拜地看著面前的趙佶,他的這位堂哥在十九歲那年便基為皇,屢次下求直言詔,竄逐奸佞,昭雪冤獄,察納忠言,所有的這些,都受到朝野上下的一致贊譽。

可是趙令穰隱約之間也有著不安,新黨舊黨之爭在哲宗時期就鬥得如火如荼,他相信很多人都弄不清楚到底是新黨的改革好,還是舊黨的守舊妙。可是最近發布的政令隱約有了更改的跡象,因為身為宗室的桎梏,趙令穰很少接觸政事,但是也聽聞趙佶的這些改變,均和最近朝中新躥起的蔡京有關。

蔡京是因為寫得一首好字,被趙佶賞識的趙令穰曾見過幾次蔡京,對他沒有什麽好印象,卻又不知該如何和趙佶說。他們已經不是單純的堂兄弟的關系,他甚至都不能像以前那樣沒上沒下地叫他堂哥,不管在私下或者是公共場合,他只能低頭卑微地給下雙膝。

見趙佶從冥想中回過神,趙令穰連忙按照平日裏的禮節,下跪見禮。“見過官家。”(注:宋朝時期,稱呼皇帝為官家。所謂 “三帝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因為皇帝要至公無私,所以稱為“官家”。)

“起來吧。”趙佶的臉上已經褪去了少年時期的稚氣,此時全是居高臨下的傲然,“大年,今天叫你來,是想讓你琢磨琢磨, 這延福宮是不是太小了一點?”

趙令穰揣摩著這句話的言下之意,然後驚心地發現,他這個堂兄是要擴建這座宮室。延福宮歷來都是作為大宋皇帝的一處行宮,一別致雅趣著稱,可是卻從來沒有皇帝嫌這裏太小了……趙令穰覺得這屋中的空氣越發的悶熱窒息,簡直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知道他必須說點什麽,趙令穰感到喉嚨發癢,然後訕笑著,聽見自己說道:“……臣弟也覺得如此。”

趙佶龍心大悅,點頭笑道:“是的,這裏實在是太熱了,我們出去具體談談吧!”說罷便率先走出這間偏殿。

趙令穰從懷裏掏出絲絹,擦了擦頭上的汗。

由簡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次只是擴建延福宮,那麽下次呢……趙令穰不敢去想,當年趙佶也曾像是講笑話一樣,同他說過這四幅畫的來歷。說是這四幅畫所需要的報酬,就是維持本心。趙令穰苦笑,如今不光是他的堂哥,連他自己都無法維持自己的本心,情願說出違心之語。

無聲地嘆口氣,趙令穰轉身走出這間偏殿,在他轉身的那一刹那,墻上那副《童子戲水圖》的畫跡,正緩緩變得淺淡……

趙佶換了便裝,帶著幾個侍衛,走在東大街上。

時間就像是流水般飛速而過,他已經登基整整十年了。

他覺得他是個很好的皇帝,雖然那些繁瑣的政事很難處理,但蔡丞相都幫他處理好了,讓他有時間有精力投入自己最感興趣的書畫事業中。他掌管了翰林院,開辦了宣和畫院,親自當了畫院的院長,最近在編撰《宣和書譜》、《宣和畫譜》、《宣和博古圖》等書。

可最近發生了一件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他急需找人來說明一下。據打探消息的人回報,說那家名叫啞舍的古董店這些天都沒開店。聽說前幾天辦了一場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