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啞舍·象牙骰(第2/9頁)

看了又看,劉裕終是舍不得自己一直珍愛的骰子孤零零的被丟在那裏,他蹭了過去,雖然知道已經是鬼魂的自己可能碰觸不到物體,但還是彎下了腰。

在手指觸碰到象牙骰的那一刻,劉裕愣了一下,隨即便把象牙骰掂在了手中。

奇了怪了,不是說鬼魂都是虛影,不能觸碰實物嗎?

劉裕低頭打量著自己,首先看到的是一雙修長潔白的手。

這是他?

劉裕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那雙年輕的手,在外面投射進來的陽光下散發著無與倫比的活力。

鬼魂難道不怕陽光照射嗎?

劉裕索性走出了寢宮,整個人都沐浴在了陽光下,感受著那股陽光灑落的溫暖,舒服得簡直想要嘆息。

“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

一個明顯還處在變聲期、時而有些粗啞時而有些尖細的聲音傳來。劉裕轉頭一看,便發現來人是他的第三個兒子劉義隆。

別看他年紀已經快到花甲之年,可是幾個兒子卻都很年輕。劉裕整個壯年都在四處征戰,在差不多安定下來之後才關注繼承人的問題。所以他最大的兒子劉義符也不過十七歲,這也是劉裕死前最不放心的緣故。

而現在在他面前的劉義隆,只比他大哥小了一歲,才剛剛十六。少年的眼眶已哭得紅腫,劉裕隱約記得這個三兒子身體不是很好,想來應該是出來透氣的。這樣想著,難免臉上便露出一絲慈祥的笑容,這其實對於劉裕暴躁的性格來說,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劉義隆卻覺得這抹笑容無比的刺眼,再次厲聲呵斥道:“你究竟是哪裏的小太監?怎能在此發呆?”

小太監?劉裕怔了怔,立刻反應過來重點不應該在這裏。

他死了啊!是鬼啊!怎麽可能有人能看到他?

劉裕下意識的低頭朝下面看去,他此時正站在寢宮後面的荷花池旁,在碧波蕩漾的水面上,他看到了一個年輕的少年。

那容貌,依稀非常的熟悉。

正是十四歲時的自己。

劉義隆鎖緊了眉頭,緊緊地盯著這個奇怪的少年。

說他奇怪,其實並不是指他穿的那身粗布麻衣。他父皇勤儉節約,堂堂的一國皇宮都被他弄成了村屋一樣。劉義隆還記得當他離開都城分封荊州之前,每日和兄弟們來給父皇請安,都只能穿著家常服飾,誰都不敢穿厚重的禮服。

就連現在,劉義隆也注意著分寸,身上的素服無比的平常,讓人挑不出半點的錯處。所以這個少年就算穿得有些過分簡樸,劉義隆也完全不覺得有何不妥。

奇怪之處,在於這個少年的長相。

劉義隆很少照鏡子,但他卻有兩個哥哥四個弟弟,這名少年的年紀和他四弟劉義康差不多,而且長相也有五六分相似。若不是他剛剛確定他四弟在父皇床前,他幾乎要以為面前的這名少年便是換了一身衣服的四弟。

所以在看清少年的長相後,劉義隆便再也不會以為這是哪個宮的太監,他的心中甚至湧起了一個荒謬極致卻又可以解釋的通的猜測。

這個少年,難道是他父皇的私生子?

因為母妃的身份不能被公開,所以便養在後宮之中。劉義隆的記性很好,他在剛到寢宮的時候,便看到了這名少年呆立在角落裏,但離得很遠,也不曾在意。

能比他們這些在殿外侍疾的皇子還早一步到來,那不是太監便是一直都呆在這裏的了。父皇居然在臨終之前還特意叫這名少年到身邊……

劉義隆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正確,目光也不禁復雜起來。

自己對於父皇,事實上是怨恨多於崇敬的。兩年前的他只有十四歲,便被封為宜都王,位鎮西將軍、荊州刺史,惶惶然離開都城建康。也不光他,除了太子大哥,他二哥劉義真在十二歲的時候便被封為桂陽縣公,坐鎮關中長安,其他諸位弟弟也是分封各地。為的,不就是不想讓他們這些年齡相近的皇子們,威脅到太子大哥的地位嗎?父皇為太子大哥著想,那麽誰來為他們著想?年紀輕輕地便被派到陌生的地方,下面的官員們表面上無比的恭敬,實際上那些世家大族們誰都看不起他們這些出身寒門的皇子陽奉陰違。那種滋味,實在是難以言喻。

劉義隆以為能讓父皇給予特殊待遇的,只有太子一人。雖然長兄為尊,他也可以咽下這一口氣,只是卻沒想到,居然還有一人例外!

“格老子滴!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一直呆愣在池水旁的少年,終於爆出一聲完全和他身材不匹配的怒吼。

劉義隆乍然之間一聽,差一點腿一軟地立刻跪倒在地。因為這樣的口頭禪,這樣的語氣,簡直和他的父皇如出一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