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啞舍·象牙骰(第5/9頁)

“車兒,你是要回荊州了?”劉裕只掃了自家三兒子一眼,就猜到了他要說什麽。雖然接觸的不多,但這些小兔崽仔們也不過是十幾歲,吃過的米飯還沒他吃過的鹽多呢!只是,這還沒過七七四十九天呢,怎麽就這麽著急走?劉裕有點生氣,語氣上帶上了些情緒,惱怒的反問道:“現在?”

劉義隆扯了扯嘴角苦笑, 他知道自己走的有些太匆忙了,但他該怎麽說?想起今天在宮中看到的情景,又想到那些朝臣們的私下議論,劉義隆就覺得面如火燒,真想立刻離開這座都城,跑得遠遠的。劉裕皺了皺眉毛,他這個三兒子身體有些偏弱,正是長身體的階段,身材抽得細長,造成了身上沒有幾兩肉的削瘦。現在又一身披麻戴孝的素白孝服,更是顯得他的臉色蒼白,異常憔悴。劉裕不由得升起慈父之心,指著旁邊的木頭墩子道:‘坐,泡茶。’在一旁等候服侍的婢女立刻走進涼亭,輕手輕腳地忙活起來。

劉義隆在這幾天早就習慣了這少年發號施令頤指氣使的模樣,雖然心裏難免嘀咕對方也台沒有長幼尊卑的概念了但卻抑制不住地從心底裏泛起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此時對方雖然吊兒郎當地靠在欄杆上指指點點,但卻氣勢十足,讓人不得不照著他的命令去做。等到劉義隆接觸到木凳的表面,才發現自己又是不由自主地遵命了,臉上出現無可奈何的苦笑。‘來,喝杯熱茶,雖然天氣已經熱了,但還是不能大意。’劉裕無比自然地用長輩的語氣說教道。

‘是’劉義隆也很自然地拿起面前的茶杯,雖然他心裏不認同,但實際上他也習慣了與這名少年如此相處。

真是太怪異了,到底誰是兄長?而且他為什麽會有一種面對父皇時的那種戰戰兢兢的感覺?

劉義隆喝了一口茶水,溫熱的茶水滑過喉嚨,溫暖像是霎時間蔓延了全身,立刻讓他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那麽,現在,說說吧。”劉裕敲了敲茶碗的薄壁,輕哼了一聲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劉義隆把茶杯握在手中,嗅著茶碗中殘留的茶香,知道就算他不說,這少年也會知道。

因為估計過不了多久,這件事就會馬上傳遍都城……

劉裕眯著眼睛,隔著很遠就能聽到禦花園中傳來的絲竹與嬉笑聲,待他看到那被擁簇在中央的人是誰時,怒不可遏的攥緊了拳頭,恨不得立刻就沖進去給那個不孝子一頓胖揍。

他才死了多久啊!還不到一個月!那個不孝子居然就在禦花園中公然聲色犬馬!他依稀記得,在他重病的時候,曾有人向他進諫過,說是太子經常出外遊狎,坐龍舟移師天淵池,在水上玩樂,笙歌妙舞,管弦悠揚,一直玩到月落參橫,都不回宮休息,索性就在龍舟上過夜。

他當時以為是有人中傷太子,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大兒子不乏聰明,有膂力,善騎射,通曉音樂,雖然不是非常理想的繼承人,但也一定能成為一個中興之君。

結果居然是他一直看走了眼!

在居喪之期如此無禮,這簡直就是一個笑柄!

看!那混小子發現他們了還不知道羞愧掩飾,居然還在那裏樂呵呵地向他們招手,讓他們一起加入!

劉裕控制不住罵罵咧咧起來,他身邊的劉義隆眼見不好,立刻把他抱在懷裏,阻止他沖進去鬧事。

雖然他大哥確實是失德了,可現在那是一國之君,擁有生殺大權,相信他大哥也不會介意借此機會打壓一下他的弟弟們。更何況是少年這樣毫無背景的,正好可以成為殺雞儆猴的那只可憐的雞。

劉裕掙紮了很久,發現自己這個三兒子雖然看上去削瘦,但力氣委實很大。不,也很有可能是他現在這具身體太年輕了。

喘著粗氣,劉裕恨恨地甩開劉義隆的手,大步地向皇宮外走去,一點也不管劉義隆在後面如何向那個不孝子解釋。

既然他無法抉擇,那就讓象牙骰來決定吧,投出來的點數加一,那便是他最後的決定。

默念了自己需要抉擇的問題,劉裕把象牙骰朝地上一甩。

骰子骨碌碌地轉了半晌,終於停了下來。

劉裕蹲下身,看著上面的點數,許久都沒有作聲。

“寄奴?原來你在這裏啊?咦?這枚象牙骰好眼熟,是不是父皇最喜歡的那一個?”劉義隆穿過花木走了過來,好奇地低下頭問道。

劉裕擡起頭,朝他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想當皇帝嗎?”

劉義隆怔怔地看著面前把玩著象牙骰的少年,簡直無法相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麽。他下意識地看了眼周圍,雖然已經回到了他的王府,也屏蔽了左右,但剛剛這少年所說的話如果被傳出去,他恐怕下一刻便會被打入大牢,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