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蓋亞安和杜隆坦幫助加拉德穿上戰甲。它與狩獵甲胄不同,是專門被設計來抵擋斧刃、戰錘和狼牙棒的,而狩獵護甲防禦的主要是蹄子和長角。野獸往往攻擊身體從胸口到大腿的中心區域,獸人也會攻擊這些部位,但肩膀和喉嚨這樣的脆弱部位更是近戰中獸人武器所青睞的目標。喉嚨要用厚硬的皮頸甲護住,肩頭要戴上鑲有金屬釘的大塊甲片。但對於一個榮譽就是全部的種族,護甲遠比不上武器重要,獸人帶上戰場的武器都非常巨大。

奧格瑞姆手持的武器是毀滅之錘,他的家族正是以這件武器作為姓氏。它由一塊巨大的花崗巖作為錘頭,被鑲嵌金釘的雙股皮帶固定在粗橡木柄上。僅僅是這根沉重堅硬的橡木柄就已經是一件致命的武器了。

雷擊是加拉德在狩獵時使用的家族武器,他在戰場上使用的武器是一把名為“裂斬”的巨斧。這把斧子有雙側鋼刃,都被精心打磨到只有一片樹葉那樣薄,是一件名副其實的強大武器。加拉德很少會將它綁在背上,但今天,他自豪地拿起了它。

杜隆坦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因為自己是加拉德的兒子而感到自豪——當霜狼酋長大步走出屋門時,腰背挺得筆直,就像杜隆坦每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一雙深褐色的眼睛裏閃耀著正義的怒火。奧格瑞姆已經將命令傳達給了氏族中的戰士們,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也都披掛好了戰甲。

“霜狼獸人!”加拉德的聲音在人群頭頂回蕩,“根據我的兒子帶回的消息,有人闖入了我們的森林。那不是公開拜訪我們的狩獵隊伍,而是一些鬼鬼祟祟的家夥。他們從我們的樹上砍下枝條,他們的身上帶著陳血的氣味。”

不久之前的回憶讓杜隆坦不由自主地想要打哆嗦,他立刻壓抑下這種沖動。獸人認為新鮮的血腥氣有一種獨特的氣味——只要那些血是因為狩獵或榮譽而潑灑,但陳血的味道,那種腐敗變質的臭氣……沒有獸人願意讓身上有這種氣味。戰士們浴血奮戰,以此為榮,但隨後就會將血汙清理幹凈,穿上潔凈的衣服慶祝勝利。

會是古爾丹所說的那些紅步氏族嗎?他們是不是因此才自稱“紅步”?因為他們走過的每一步都會留有他們的殺戮所潑濺的血液?當古爾丹提到他們的時候,杜隆坦本來對他們還有一些好感,覺得如果他們來到霜狼的地界,他會歡迎他們。任何拒絕那個術士的獸人都是值得尊敬的獸人。在嗅到那些獸人的氣味之前,他一直都抱有這樣的想法。

應該允許被殺死的靈魂離開——無論是獸人的靈魂,還是像裂蹄牛這樣野獸的靈魂,哪怕只是一只小小的雪兔。他們被殺死,被吃掉或火化,從此返回到大地、流水、空氣和火焰中。他們留下的皮革都會得到清潔和鞣制,上面絕不會有一點爛肉和血漬。

想到會有獸人執著於生命的腐敗,杜隆坦不由得在心中感到驚駭——每一名認真傾聽酋長說話的霜狼獸人一定也有著和他同樣的心情。

“我們會沖向這些入侵者,”加拉德繼續高呼,“把他們從我們的森林中趕走,如果他們反抗,就殺死他們!”

他舉起裂斬,高聲吼道:“Lok’tarogar!”勝利,或死亡。

霜狼獸人們一同呼吼起來,並在這吼聲中與他們的酋長一同駕馭已經迫不及待的座狼奔向戰場。杜隆坦跳上利齒,回過頭,越過沒有披甲的肩膀迅速向父親瞥了一眼。只是一瞬之間,剛剛還重壓在加拉德身上的疲憊感又掠過了酋長的面龐。隨後,加拉德將一切倦意都趕走了。杜隆坦明白父親有著怎樣純粹而堅強的決心。

杜隆坦突然感到喉嚨一緊,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住。

***

加拉德強迫自己將遲鈍的意識集中在胯下坐騎的縱躍上。霜狼獸人正全速撲向那片遭受入侵的樹林,沒有采取任何隱蔽的措施。他的兒子和奧格瑞姆報告說看到了七個獸人的腳印,毫無疑問,那裏還會有更多獸人。敵人的數量甚至有可能超過霜狼戰隊——人數從來都不是他的氏族的優勢。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杜隆坦和奧格瑞姆都沒有發現任何入侵者帶有座狼的痕跡。那些入侵者(如果他們真的是紅步獸人)將要面對二十余名獸人戰士,但真正與他們作戰的力量將更加強大一倍,他們的霜狼也都接受過和獸人戰士一同作戰的訓練。在霜狼氏族中,獸人和座狼的關系更像是朋友,而不是主仆。

他們有足夠的力量消滅敵人。至少加拉德是如此希望的。他也只能希望自己可以堅持得足夠久,履行職責,返回家園,繼續和這種拖累他的,該死的虛弱作戰。

現在他的症狀很像是被一種低賤卻危險的蟲子咬了,獸人叫它“掘地者”。被咬傷的人會連續數日衰弱無力,這對獸人而言是非常可怕的事。疼痛、劇烈地抽搐、斷肢,這些症狀獸人都知道該如何應對,但那種蟲子帶來的萎靡和昏睡會讓獸人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