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02(第2/5頁)

坦尼斯突然發現從剛才到現在自己都盯著對方看,便尷尬地幹咳了幾聲,清清喉嚨看向遠方。幸運的是,馬童恰好回來牽克麗珊娜的馬,讓坦尼斯不需要回答這個問題。他對著旅店做了個手勢,兩個人一起走過去。

“事實上,”坦尼斯打破尷尬的沉默,“我很想留在這裏和我的朋友敘舊。但是我後天就一定得趕到奎靈那斯提,只有日夜不停地趕路才可能趕上。我和我大舅子的關系可沒有好到讓我膽敢不去參加索拉斯特倫的葬禮。”他自嘲地說,“不管是政治面還是交情面都一樣,如果你明白的話。”

克麗珊娜回以一個笑容,但坦尼斯發現這並不是體諒的笑容。這不過是自命清高的笑容,仿佛這種家庭關系和政治的討論弄臟了她的耳朵。

兩人來到旅店的門口。“而且,”坦尼斯柔聲說,“我好想念羅拉娜。真有趣,不是嗎?當她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們兩個都各忙各的。有時我們幾天都沒說什麽話,只是偶爾笑笑,或是一個擁抱,然後我們又回到各自的世界中。但是當我遠離她時,好像我一早醒來突然發現自己的右手被砍斷了一樣。也許平常我睡覺時不會特別想到自己的手臂,但是當它不見的時候……”

坦尼斯突然閉上嘴,感覺自己笨拙得有點像情竇初開的少年。但他同時也意識到克麗珊娜根本沒有在聽。她潔白、高貴的面孔變得更為冷淡,讓銀色的月光也相形失色。坦尼斯搖搖頭,推開了大門。

我可不會羨慕河風和卡拉蒙,他默默地想。

旅店裏溫暖、熟悉的聲音如同潮水般鋪天蓋地地向坦尼斯湧來,有很長一段時間,一切都模糊不清。歐提克坐在這裏,年紀更大,甚至變得更胖了,他倚著一根拐杖,大力地拍著坦尼斯的背。還有那些許多年沒見面的人們,本來只是點頭之交,現在都熱情地握著他的手,仿佛是許久不見的好友。老吧台還在這裏,依舊擦得雪亮,不知道怎麽搞的,坦尼斯好像踩到了一名溪谷矮人……

接著他看到了一名高大的、身披毛皮鬥篷的男子,立刻趨前熱情地擁抱老友。

“河風!”他緊緊抱著對方,沙啞地說。

“兄弟!”河風用奎蘇語說。旅店中的群眾瘋狂地鼓噪著,但是坦尼斯都聽不真切,因為有個滿頭紅發、長著雀斑的女人抓著他的臂膀。坦尼斯將河風和提卡一並擁入懷中,三個好友就這樣緊抱著彼此不放,往日的哀愁、痛苦和榮光都重回心頭。

是河風讓他們恢復了鎮定。這個高大的平原人不習慣這麽公開地表達自己的感情,幹咳了兩聲,往後退開,對著天花板不停地眨眼睛,直到恢復了自制力為止。坦尼斯紅色的胡子也沾滿了淚水,他又抱了提卡一下,接著打量著四周。

“你那頭大水牛丈夫呢?”他高興地問,“卡拉蒙到哪裏去啦?”

這是個很簡單的問題,坦尼斯完全沒預料到它所造成的後果。旅店裏的眾人都沉默下來,安靜得好像有人把他們都關在房間裏一樣。提卡的臉陡然漲成豬肝色,嘴裏不知道說些什麽。接著她彎下腰,從地板上撿起一名溪谷矮人,用力地搖著他,讓他的牙關喀喀地撞擊著。

坦尼斯驚訝地回頭看著河風,但對方只是聳聳肩,揚起眉毛作為回答。半精靈轉過身要問提卡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他突然感覺手臂上一陣涼意。克麗珊娜!他完全忘記有這個人了!

他紅著臉,行禮如儀地向大家介紹她。

“我向各位介紹塔林納斯家族的克麗珊娜,帕拉丁的傳道人,”坦尼斯一板一眼地說,“克麗珊娜小姐,這位是河風,平原人的酋長,這位是提卡·維蘭·馬哲理。”

克麗珊娜解開旅行鬥篷,褪下兜帽。當她這樣做時,她所佩戴的白金龍護身符在旅店的燭光下閃閃發亮。這名女子所穿著的純白細羊毛袍子從鬥篷底下露了出來。眾人交頭接耳,都對眼前的人懷著崇高的敬意。

“一名牧師!”

“你聽到她的名字了嗎?克麗珊娜!第二把交椅……”

“伊力斯坦的繼承人……”

克麗珊娜微微頷首。河風表情嚴肅,深深地鞠躬,提卡紅著臉把溪谷矮人推到吧台後面,慎重地屈膝行禮。

克麗珊娜一聽到提卡夫家的姓氏——馬哲理,立刻對坦尼斯投以疑問的眼光。坦尼斯對她點點頭。

“我受寵若驚,”克麗珊娜用冷淡、嘹亮的聲音說,“能夠見到英勇行徑足以為後世樹立典範的兩位。”

提卡高興得羞紅了臉。河風臉上的表情並沒有改變,但是坦尼斯知道牧師的贊揚對於這個信仰堅定的平原人來說意義有多麽重大。至於旅店中的眾人,則仍是興奮地歡呼,為自己的好運感到高興。歐提克則是極盡禮貌之能事,領著貴賓走向桌邊,仿佛戰爭從頭到尾就是他特意為英雄安排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