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Ⅶ(第2/11頁)

“現在是早晨?”他沖著後面問我。

“對。”

“天哪!我睡了一天一夜!”

我笑了幾聲。

“不。我做了點影子變換。”我說,“你只睡了六七個小時。”

“我不明白。但無所謂,我相信你。我們現在在哪兒?”

“還在往東北走,”我說,“離阿瓦隆差不多二十英裏,離本尼迪克特那兒大約十幾英裏。當然,我們也穿越了許多影子。”

“我現在該幹什麽?”

“一直沿著路走。我們需要拉開差距。”

“本尼迪克特還能追上我們?”

“我想是的。所以我們還不能讓馬匹休息。”

“好吧。還有什麽我應該小心的嗎?”

“沒了。”

“我該何時叫醒你?”

“永遠別叫。”

我等待著意識慢慢消解,加尼隆再沒說話。我又想起了黛拉。我這一整天都在翻來覆去地想她。

在我來說,那件事絕非蓄意而為。我甚至沒把她看成一個女人,直到她鉆進我懷裏,才幫我修正了這個看法。轉瞬之間,我的脊髓神經就開始主導一切,被稱為思考的行為直接簡化成了本能沖動——就像過去弗洛伊德跟我說過的一樣。我不能遷怒於酒精,因為我根本沒喝多少,毫無醉意。我為何要遷怒於它或別的東西呢?因為我覺得有些負疚,這就是原因。她與我親緣甚遠,我沒有真正把她當成血親。負疚感與此無關。我也沒覺得占了黛拉的便宜,她向我求愛時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是現在的形勢讓我開始質疑自己的動機。當我第一次和她交談,帶她穿行在影子之中時,心中所想的不只是贏得信任和幾分好意這麽單純。我當時試圖離間她對本尼迪克特的忠誠、信任和愛意,把它們轉到自己身上。我想讓她站在我這邊,在一個也許會變成敵營的地方培養一個可能的盟友。我曾希望在情況變糟、有所需要之際,能夠利用她。所有這些都是實話。但我實在不願相信竟和她發展到這一步。我猜這其中還有幾分真心實意,這更讓我感覺不適,而且相當不光彩。為什麽會這樣?過去,我曾在許多世界上做過一大堆比這惡劣十倍百倍的事,可從沒為之苦惱。我跟這念頭相互角力,不肯承認它,但其實已知道答案。我在乎黛拉,就這麽簡單。這和我與洛琳之間的感情不同,那是發生在兩個飽經滄桑的男女之間,帶有厭世感的惺惺相惜;這也不同於我在第二次接受試煉前,與茉伊之間輕率的肉體關系——完全不同。最不合邏輯的是,我才認識她幾天而已。我是個身後背著數百年歷史的男人。然而……這數百年中我從未體會過這種感覺。我甚至早已忘記這種情感,直至今日。我不想愛上她,現在不行,日後還有可能。但最好是永遠不要。她跟我一點也不合適。她還是個孩子,所有事都想去嘗試,覺得所有事都那麽新奇迷人,可所有這些事我早已做過。不,這一點也不合適。我絕不能愛上她。我不能讓自己……

加尼隆荒腔走板地哼著淫詞浪調。馬車顛簸吱嘎,開始上坡。陽光照在臉上,我用手遮住眼睛。差不多就在這時,睡魔握緊他的手掌,用力一捏……

當我醒來時,覺得身上臟兮兮的。此時日已過午,我一口氣喝飽了水,又在手掌上倒了一些,抹了抹眼睛,用手指梳理了下頭發,最後舉目望向四周。

茵茵綠意環繞著我們,稀疏的樹木間是一片片開闊的草場,草葉長得很高。我們所走的還是一條泥路,壓得很實,也相當平整。天空晴朗,只有幾片薄雲,影子在陽光下有規律地變化著。一道輕風吹拂在我們周圍。

“你活過來了,很好!”當我爬過前擋板,坐到加尼隆身邊時,他說道。

“馬已經很累了,科溫,我也想伸伸腿,”他說,“而且我餓得要死。你呢?”

“好吧。到左邊的陰涼地去,我們歇一會兒。”

“我倒是寧願再往前走一點。”他說。

“有什麽特別的原因?”

“嗯,我想讓你看點東西。”

“那就走吧。”

我們又往前走了大約半英裏,接著道路轉到更靠北的方向。沒走多遠,我們來到一座山腳下,等越過它之後,又看到一座山,比先前的更高。

“你還要走多遠?”我說。

“爬上這座山,”他回答,“我們也許可以從上面看見。”

“好吧。”

星辰和火龍繃緊全身,爬上第二座山峰的陡坡,我也跳下車從後面推著。當我們到達山頂時,我覺得自己更臟了,渾身沾滿汗水和灰塵,不過我也終於完全清醒過來。加尼隆勒住馬,放下車閘。他爬到貨鬥裏,站到一個箱子上,手搭涼棚,向南看去。

“到這兒來,科溫。”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