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活人祭,老龜精現形】

  兩年前先帝病逝,公主將離登基。

  對於百姓來說,誰坐上那皇位不要緊,只要愛民如子,讓他們過上不愁吃穿的好日子。其實將離不僅在雁丘,甚至在九國之內都是很有名的。每年一度的祭天大典,附近的百姓都湧進都城西邊的祭台旁瞻仰聖顏。將離公主每次都跟在祭拜隊伍的最後頭,一身翡翠綠宮裝襯著那雙祖母綠的杏眼,膚白如棉,美得叫人移不開眼。

  以美貌揚名的將離在及笄之年做了雁丘的女帝。

  半個月後女皇大婚的消息從宮中傳出來,市井朝堂皆是一片嘩然。

  先帝青萱病重時在朝堂上封將離為天命皇女時曾訓話:將來朕身去,眾卿要謹遵祖宗遺訓,為了雁丘百年基業督促將離守孝三年,不許婚嫁。而先帝屍骨未寒,遺訓言猶在耳,女皇將離卻就要大婚了。

  幾位老臣以死進諫,涕流滿面地求女皇三思。將離在禦座打著呵欠聽他們說完,心裏還著急回去陪她的準皇夫用膳,擺手道:既然幾位愛卿一心求死,那就拖下去,斬了吧。

  在城門口的刑場,都城的百姓都是親眼看著那幾位老臣絕望地罵著將離不仁不孝不得好死。他們的家眷哭跪了一地,元寶蠟燭的味道在城內彌漫了幾日。

  半個月後,宮中傳出準皇夫杜蘅暴斃的消息。

  市井朝堂一片解氣的磨牙聲,哈,這叫什麽?報應!

  “再然後呢?”

  “沒了,宮裏沒再傳出陛下的消息了。”

  這一路在沙漠裏基本上也沒好好吃過什麽東西,進了城白寒露就帶著遊兒找家酒樓進了隔間,這邊吃著,那邊叫了小二來講這兩年都城裏發生的大事兒。等他說完了,遊兒也吃飽了,抱著肚皮美滋滋地打著酒嗝。白寒露忙給了些銀子打發小二去了。

  荒山裏跑大的野狐狸就是這樣,貪杯貪食又道行淺,喝點酒就露出那條毛蓬蓬的大尾巴甩來甩去。“看來現在的皇帝不分男女,都不怎麽是東西呀,嗝……既然皮肉嫩,說不定很好吃啊,嗝……”遊兒邊說邊抖了抖耳朵,這下連人形都維持不住了,往後一滾化成只尖嘴杏腮的紅毛小狐狸。

  白寒露把醉醺醺的小毛狐狸抄進懷裏,走出酒樓。天已經黑透,遠處的皇宮中一股戾氣沖天,那裏恐怕就是魔心所在了。

  “公子,你不會想要進宮吧?”小狐狸遊兒往他懷裏拱了拱,哆嗦了一下,“好嚇人的地方。”

  “……為何不,我們要找的人可在宮裏。”

  白寒露念咒隱去身形,抱著小狐禦風進了宮墻。明明只隔著一道宮墻,墻外飛沙走石,宮內卻一片寂靜。只是寂靜得有點詭異,回廊前掛著的銅鈴紋絲不動,檐下的茜紗宮燈靜靜地燃著。蒼如殿外沒有宮娥內侍留守,門戶大開著,一個身著梨花白衣的稚齡女子正伏在案上批改奏章,批過的奏章堆得小山一樣高。身邊的軟榻上側躺著個抱著拂塵的老內侍,他卻是睜著眼,不時開口與她說幾句話。

  遊兒用爪子擦了擦快滴下來的口水,“這就是雁丘的女皇?又白又嫩,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哦。”

  “啪”一個栗暴,小狐狸第六百五十四次因為嘴饞而挨打。

  白寒露哼了一聲,他倒是什麽都敢吃,凡間皇帝精魄多是天上的星辰,可不是他吃下去能消化的東西。   

伏在案前的女皇扭頭朝老內侍道:“鯤爺爺,我餓了,叫禦膳房做點桂花糖藕吧。”

  大總管鄭鯤捋了捋胡子邊出門邊發愁,這個時候去哪裏找桂花和鮮藕?

  等愁眉苦臉的老頭的腳步遠了,將離才放下筆,伸了個懶腰,把目光移向窗前,微微一笑,眼睛就像兩枚漾著波光的月牙,甜蜜醉人裏帶些誘人的天真,“沙漠裏多的是短毛灰狐,你抱得這赤狐的毛色真好看啊。”

  他隱去身形竟被看穿了,白寒露盯著那雙透著妖異之色的綠眸散去隱身咒。

  蒼如殿內外猛地湧進帶著芳草氣息的風,頎長秀美的身姿似竹,本應是翩翩佳公子,卻偏偏生了雙狹長吊梢的琥珀色獸瞳,淡漠無情得恰到好處。

  而他對面的女皇,稚嫩的小身板在寬大的禦座上說不出的單薄,再配上那張美到盛氣淩人的臉,不諳世事的天真表情,在白寒露眼裏真是說不出的有趣。

  二人均默默將對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都神奇地覺得對方是自己不討厭的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