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舊相識,嘮嘮叨叨的柳非銀 】

  “過些日子,我就回天界了。”

  去見將離回來,杜蘅的臉上平淡無波,比從前的樣子還驕傲幾分。

  白寒露還未開口,性子急的遊兒已經蹦起來指著他的鼻子,豎著雙炸了毛的耳朵罵:“你這只麒麟腦子進水啦?!你來這裏到底是幹嗎?”

  杜蘅高貴冷艷地給了他一個斜眼,遊兒氣得想去踢打撓人,被白寒露揪著領子提起來,急的只能在半空中揮舞著爪子,“都說麒麟族的人專情,小爺看你是薄情寡義。要不是月姬姑姑擔心你,我們管你要死咧!”

  白寒露敲了下小狐狸的腦袋,垂著眸子不冷不熱地問:“在無垠地獄吃了這麽多苦,就甘心走了?”

  “那副白骨,拂姬大人已經還了她一個杜蘅。我本意是救她脫離苦海,可這裏有了只屬於她的杜蘅,根本就是桃源。”

  “噢。”白寒露順著狐狸毛,“那就不送了。”

  聽了這些話,那杜蘅撣了撣袍角蹭上的灰塵,施施然地出去了。

  成全也是一種愛的方式,白寒露覺得他終於斷了奶了。不過白寒露並沒離開的打算,拂姬不急著趕人,他還有另外一件不解的事。昨日和杜蘅一起來梅塢的那個地靈,他是認識的,只是不知為何他一生截靈會被墮入無垠地獄。

  白寒露找到那個桃花眼時,他正在瓜田的涼棚裏和人逗蟋蟀。一頭穿山甲妖怪和一個瘦高的夜遊神被急得抓耳撓腮,兩人的蟋蟀一只被咬掉了大腿,一只被扯斷了觸須,正在銅缽裏嚇得到處逃竄。

  那桃花眼笑得嘴都歪了,一副熟悉的蔫壞蔫壞的臭德行。

  “柳非銀,你出了什麽事?我那個沒用的師弟白清明呢?”

  “你叫我?”桃花眼奇怪地看著他,“我跟你很熟嗎?”頓了頓又笑了,“既然是你的師弟怎麽來問我?我跟他很熟嗎?”

  白寒露愣住了,他跟柳非銀不過是一面之交,倒也能算熟悉。他師弟白清明在東離的風臨城開了個鋪子叫錦棺坊,專做死人生意,這人名義上是他招的夥計,實際上是個貨真價實的貴公子。白寒露雖不喜歡他這個師弟,不過每隔倆月都有些書信往來。

  其實兩人並沒什麽話聊,所以白清明每次洋洋灑灑看起來一大篇,不過是吃喝拉撒的事,還有他的侍女綠意又看上了什麽男人,可那男人已有了心上人。他家難伺候的柳非銀最近又給他添了什麽亂子,做了些什麽混賬事。仔細想來,他已經很長一段日子沒收到白清明的書信,而現在的柳非銀卻已現出了地靈的真身,看來肉身已死去了。

  “你不記得死前的事也不奇怪,一座城化身的地靈可以投胎成人降生於城中,與凡人一般喝了孟婆湯,自然不記得自己是誰。不過,身死後你會重新記得自己是城靈,自然不會失憶,除非——”白寒露頓了頓,對著那雙漸漸斂了笑的眼說:“你的城已經被毀了。”

  並不是所有的城都能凝結出城靈的,要住在這城裏的人真心喜愛這座城,為了它肯付出鮮血與生命。日子長了,一座磚瓦鐵木建造的死城便結出了靈魄,守護著這些愛它的城民。

  柳非銀有了意識後,已經身在無垠地獄的沙海裏,身子輕飄飄的,腳下踏了霧般沾不到地面。而身邊圍著幾只食腐靈憂郁地咂著嘴,他們的手穿過柳非銀那半霧狀的靈體根本吃不掉他。柳非銀在沙海中流浪了很長一段時間,幾個月還是一年兩年,具體多長他已經不知道了。因為無垠地獄看不出白晝黑夜,他孤身一人漫無目的地打轉,身體吸收了沙海的地氣慢慢成了實體。

  不過他本身就是隨遇而安的人,又沒有記憶,心中有著明確的要找的人,倒是也不寂寞。

  “既然白兄認得我,那知不知道我跟魔神幽曇是什麽關系?”

  “據我所知沒什麽關系。”

  柳非銀眨巴著眼裝了會兒幼齒,卻見白兄那雷霆都無法撼動的面癱臉上已經沒有再搭理他的意思,只有又問:“那我跟你和你那個叫白清明的師弟是什麽關系?”

  “我和他是師兄弟的關系,我和你沒有關系,你以為你們會是什麽關系?”

  柳非銀被關系來關系去的差點兒繞暈,沉思一下,一捶手心,凝重道:“三角戀!”

  “戀你個頭,白癡地靈!”遊兒看不下去了,指著他的鼻子大聲道,“讓小爺來告訴你真相吧。我家公子不太待見他師弟,你就更不用提了,不過是那人雇的夥計,燒水煮飯洗臉更衣,碰到他心情不好還要挨打,你說是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