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飛鳳樓的那一日,他們回去誰都沒提,就當是一場歷險遊戲罷了。  

除夕夜,錦棺坊不能免俗,徹夜不眠地守歲。  

家裏的兩只豹子都去陪柳非銀的母親,獨孤金金和蘭芷卻跑來湊熱鬧,再加上嗓門大的綠意,三個女人趕得上一群鴨子。白鴛鴦和遊兒混熟了,掌燈後就帶著遊兒去了荷塘邊找骨姬和荷花妖玩。  

許多年來倒是第一次把一個年景過得如此熱鬧,又解開了與師弟的心結,這一趟總算沒白來。白寒露站在窗口,不知什麽時候外面又開始下雪,這裏可真是名副其實的雪國。  

他把注意力放在面前平鋪的白紙上,筆尖吸飽了墨鄭重地寫下了三個字:飛鳳樓。  

白清明拿著算盤來書房,經過窗邊卻看到他坐在那裏,正在寫他的妖怪故事,便倚在窗邊笑笑的,欠揍的模樣:“我給師兄找的這份差使,師兄賺得不少啊?”  

白寒露給他個淡漠的眼神,防備道:“飛鳳樓送來的東西,不都讓你收起來了?”  

“那都是些金銀珠寶,也不算什麽稀罕物。”白清明鳳眼微挑,湊近一點,狀似不經意地問,“前日衣昭和小姐不是單獨邀幽曇過去吃酒嗎,他們錦鯉整日在水中,聽聞水中多的是寶貝。”  

白寒露回答得謹慎,筆尖卻絲毫沒停頓:“……你怎麽不去問他?”  

“幽曇讓我來問你。”  

“沒有。”  

“……對了,你什麽時候走,開春店裏也該忙了吧?”  

這是攆人的意思了。白寒露嘴角一揚:“不忙,幽曇說你家飯好吃,再多吃些日子。”  

白清明“哦”了一聲,垂下眼把玩手中的蜜蠟珠子,默默地回了前堂。  

白寒露停下筆,覺得有點不對,以師弟的性子就算是豆渣也要榨出二兩油才對。正奇怪著,卻聽前堂出了不小的動靜。  

接著一群小孩子們嘰嘰喳喳地跑來,沖到院中大約有十幾個,在書房窗邊停下,你推我,我推你,偷瞄著面癱的大白老板都不敢上前。  

白寒露只能把筆擱下,誰家父母會希望自己的孩子往棺材鋪裏跑?!  

終於一個口水滴答的男童扭扭捏捏地問:“大白老板,聽說你擅長做手工。”  

擅長做手工?白寒露心中鈴聲大作:“不擅長。”  

小姑娘急道:“……可是聽說你很會編蝴蝶和蚱蜢呀。”  

“完全不會!”白寒露擺出生人勿進的氣場,“還有其他的事嗎?”  

小孩子們又面面相覷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一樣同時伸出手,從懷裏掏出一把柔韌油亮的枯黃幹草從窗邊扔進去,而後用天真無邪又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人類的小孩子為何如此遲鈍,在他們面前站著的可是一頭狼啊。還是妖怪好打交道多了,起碼懂得怕,哪像人類的小孩蠢到死。  

而前堂幽曇剛剛帶著那群小孩子玩陀螺,見小孩子們走了,手指憑空一撥,那陀螺就穩穩地轉起來。  

“大白才不會給他們編呢,吾輩讓他編只蜻蜓都求了他好半天,像要了他的命一樣的。”  

白清明端著茶盞,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老神在在地說:“那是你還不了解他,他啊,嘴上說著不要可是身體卻誠實得很呢。”  

“哈?!”  

“你根本不需要求他啊,只要摘長草放在他的面前,他就會完全控制不住拿去編呢,你要多少只,就有多少只。”白清明沖他眨眼,一派奸商派頭,“師兄好可愛啊,對不對?”  

幽曇愣在當場,不就是多吃你幾天飯嗎,你是要累死他嗎?!

  

白寒露手指飛快地編著蚱蜢,在小孩子們開心不已的目光中,咬牙切齒地想,你個死財迷,錢串子,老子今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