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陰陽兩儀

拓拔野心中大凜,靈威仰垂涎盤古九碑,對自己的五德之軀又頗感興趣,既已制住了蛇姥,出手便再無半分顧忌了!當下屏息凝神,右手緊握斷劍,只等他一走入這腔洞,便先發制人,拼死一搏。

只聽一個渾厚悅耳的聲音淡淡道:“你說也罷,不說也罷,我是決計不會放你離開這裏的,等過上百八十年,你蛻皮重生的時候,我自然便能知道不死藥的秘密了。”

拓拔野微微一怔,這聲音陌生已極,渾然不像靈威仰先前的嗓音,難道短短幾個時辰,這老匹夫又換了一個寄體肉身?白龍鹿卻似興奮之極,甩頭噴嘶,便欲飛沖而出,被他眼疾手快陡然截住,封住口鼻。

又聽蛇姥“呸”了一聲,笑道:“龍鯨打噴嚏——好大的口氣。還百八十年呢,你能活得過三日,已經是祖上積德了,這魚山方圓不過數裏,只要無晵國的大軍趕到,一人一口唾沫,便將這全淹啦。識相的話,就快快叩頭請罪,求姥姥賞你當個百八十年的蛇奴……”

拓拔野越聽越覺古怪,魚山在北海以西,距離平丘少說也有個兩千余裏,縱然鯤魚身長數千裏,連那魚山也是它巨身所化,又怎能瞬息之間便將他吞到了這裏?

再聽蛇姥言語,似乎認定無晵國大軍會來解救她一般,但無晵國自朱沉如造反失敗之後,便已徹底淪落為水族臣邦,又怎敢在這節骨眼上忤逆天吳?

正自訝異,腳步聲越來越近,光芒一亮,叮當脆響,只見一個英挺魁梧的男子拖著一個混金囚車徐徐走入。

囚車內坐著一個人頭蛇身的美人,手腕、腳踝都被青黑的鐵鏈鎖住,肌膚如雪,秋波顧盼神飛。烏黑的長發披瀉而下,纖腰往下青鱗閃耀,漸漸化為修長曼妙的蛇尾,盤於臀下,瞧來非但毫不突兀,反而平添一種奇異的魔魅之力,說不出的妖媚可人。

拓拔野心中怦然一跳,想不到蛇姥竟美艷若此,難怪當年顛倒眾生,被評為大荒第一妖女。

再凝神細看那男子,劍眉薄唇,英姿勃勃,一身黑衣勁裝,右手斜握著一杆青銅長矛,矛尖彎曲如蛇。左臂上纏著一條紫鱗細蛇,咻咻吐芯……

拓拔野陡然一震,這紫鱗細蛇與那八角青銅鐘內的的細蛇何其相似!

轉眸望去,那條紫蛇正盤蜷在骷髏碧骨上上,對著黑衣男子發狂似的噝噝嗚鳴:再看穿入肉壁的那杆銅矛,雖然瞧不見矛尖,槍身上也多了許多蛇文古篆,但其形狀、長度都與黑衣男子手中所握的極為相似……

腦中靈光之中已經猜到了大概,忽聽白龍鹿怒嘶怪吼,猛然掙脫他的手臂,急電似的飛沖而出,朝那黑衣男子迎頭猛撞而去!

“撲!”光波搖晃,白龍鹿悠然從他的“身體”穿過,沖落到另一側,那黑衣男子與蛇姥如水波倒影似的急劇搖曳閃耀,漸漸彌合。

雨師薇“啊”地低呼一聲,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蜃光幻景,又驚又奇。拓拔野當日在南淵之底已然見識了這等奇景,聲色俱備,栩栩如生,以他的眼力、念力,一時間竟也不能察覺端倪。

白龍鹿似是與那“黑衣男子”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又叫又跳,不斷地朝他撲去,卻始終如鏡花水月,觸之不得,吹胡子瞪眼,大感氣恨懊惱。反倒惹得盤踞在骷髏上的那條紫鱗細蛇狂鳴尖嘶,幾次險些要向它飛彈撲咬。

拓拔野心下再無懷疑,這男子不是青帝,而是銅鐘下面的那具骷髏,紫蛇、銅矛也必定是他遺留此處的;而這女子是百余年前尚未被神帝封鎮平丘的朱卷仙子。

只是不知這幻景因何而生,從何而來?目光掃見那翻轉在地的銅鐘,念頭一動,莫非是這八角鐘?

豐山的清冷九鐘能將周畔的聲音封凝在鐘壁寒霜之中,一旦冰霜消融,聲音便釋放而出。或許這青銅鐘也是此類神器,能將藏在鐘內的人的意識封凝其中,一旦銅鐘翻轉,便將這些景象、聲音一一釋放而出。

但不知這黑衣男子究竟是誰?何以竟能將當年兇焰正熾的蛇姥降伏囚困?又為何令白龍鹿對他恨得這般咬牙切齒,連化作了白骨也大老遠地認出?

疑竇叢叢,當下拉著雨師薇從腔壁中躍了出來,凝神觀看。

白龍鹿沖著那幻象嗷嗷怒吼了一陣,悻悻地奔到他身邊,不住將頭在他掌心磨蹭,喉中嗚鳴,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狀甚哀切可憐。

光波晃蕩,叮當連響,只見蛇姥猛烈地震動著那混金囚車,嬌聲叱罵不絕,那黑衣男子將囚車停下,淡淡道:“囚車是我采了北海十七種混金鐵煉制而成,就算是盤古斧也未必能劈開。我要是你,就不會赤手空拳拿它練習砍柴切菜啦……”

“北海十七種混金鐵?”拓拔野突然想起當年在玉屏山頂,姑射仙子撫摩著斷劍時所說的那句話來。心中一動,難道這人竟是將白龍鹿困鎖在龍潭之底的水族奇人高九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