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共戴天

香煙裊裊,燭影搖曳,兩個新娘容光互照,嬌媚如海棠。

若草花俏臉上滿是驚怒之色,而蒙歌蘿卻笑魘如花,殊無慌亂之態,裊娜起身,柔聲道:“這位長老急闖洞房,莫非是想自己做新郎麽?瞧你年輕英武,可比那老山羊強得太多啦,不如奴家……”

說著腳下一絆,“哎呀”一聲,向前踉蹌跌倒。

蚩尤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忽聽晏紫蘇叫道:“呆子,小心!”心下一凜,立知不妙,卻聽蒙歌蘿咯咯嬌笑道:“不如奴家殺了你,送給老山羊做見面禮!”

“嘭!”眼前紫霧迷蒙,也不知有多少細靡之物繽紛怒射,朝他撲面打來,炸散,然而兩人相距不過數尺,一時間又哪能盡數避得開去?周身灼痛如裂,火燒火燎。蚩尤凝神查探,駭怒交集。但見雙臂、肩膀青腫淤紫,隱隱可見萬千細小如塵的黑蟲在毛孔中攢攢蠕動。

蒙歌蘿嬌笑不絕,飄然飛到殿角,金光閃爍,毒針、蜂刺合著蒙蒙毒煙,接著不斷地洶洶怒射,蚩尤探手抓住若草花,護在身下,苗刀風雷激吼,氣浪澎湃,盡數震蕩開來。

晏紫蘇大怒,咯咯笑道:“女媧門前捏泥人,臭丫頭,姐姐讓你瞧瞧什麽才是禦蠱之道!”

紫裳飄舞,募然前沖,所到之處,漫空蠱蟲蓬然鼓舞,龍卷風似的在她頭頂盤旋繚繞,緊緊相隨。

蒙歌蘿臉色微變,這些蠱蟲都是其母獨門篆養的南荒毒蠱,共計八十九種,唯有鸞鳳族蠻語才能駕禦,即便是她,也是苦練了十年才能操控自如。此人到底是誰,竟能瞬間反客為主?靈光一閃,喝道:“你是流沙仙子,還是青丘國主?”

晏紫蘇笑道:“臭丫頭還算有些見識……”俏臉一板,冷冷道:“可惜你傷了我郎君,就算是天皇老子,我也饒你不得!”急念法訣,指尖飛彈,頭頂蠱蟲登時呼嘯飛卷,朝著蒙歌蘿圍沖而去。

蒙歌蘿翩然飛旋,嬌叱一聲,拋起一個紫紅色的羅紗袋,正欲將蠱蟲盡數收入,那些蠱蟲突然炸散開來,烏血飛濺,她心中一沉,失聲道:“蠱血子母降……”話音未落,周身如被萬蚊咬噬,淒聲慘叫,翻身撞落在地。“仆仆”連聲,那晶瑩細膩的雪膚上突然鼓起萬千紫包,繼而接連迸裂,黑血激射,飛彈出無數七彩的蠱蟲。她瑟瑟顫抖,驚恐痛呼,就連那妖媚俏麗的面容也瞬間變形,爬滿了各種幼蠱,瞧來恐怖已極。

禦風之狼瞠目結舌,背上冷汗涔涔而下,暗呼好險,幸好沒有惹怒這妖女。卻不知“蠱血子母降”是蠱道中最為高深兇險的法術,只能用於反制蠱主。但凡禦蠱之人,為了完全操縱蠱蟲,多半要將母蠱吞入自己體內,使自己成為“蠱主”;一旦遇到修為更高的禦蠱者,而後者如果又恰恰知道其體內母蠱的駕馭之法,便能通過這種法術,以子蠱之血反禦母蠱,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蓋因此故,大荒中禦蠱者常常要篆養出與他人截然不同的奇蠱,並喚以獨門咒語。這樣即便遇到比自己更為厲害的高手,也不至於被“蠱血子母降”所反噬。蒙歌蘿今日若遇到別人倒也罷了,偏偏晏紫蘇對於南荒蠱蟲了若指掌,更曾專門鉆研過鸞鳳族的各種母蠱,可謂其命中克星,這一交手,立刻玩火自焚,自食其果。

頃刻之間,蒙歌蘿便被體內蠱蟲噬咬得體無完膚,人鬼難辨,不住地在地上輾轉慘呼,苦苦哀求蚩尤,將他一刀殺死,免受這無窮痛苦。蚩尤心中不由起了駭然憐憫之意,哼了一聲,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苗刀電光橫掃,烏血噴射,蠱蟲橫飛,登時將她斬為兩段。

蠱主既死,他體內的蠱毒也漸漸安定下來,但那紫黑淤腫仍未消散。晏紫蘇抽出七十二根銀針,插入他周身要穴,又將滿地的蠱蟲掃到一處,點火燒著,黑煙滾滾,惡臭撲鼻。過不片刻,“哧哧”激響,銀針亂舞,無數蠱蟲從蚩尤毛孔中倒飛出來,瑟瑟落了一地,彈跳了片刻,再不動彈了。

若草花俏臉慘白,又是驚駭又是嫌惡,咬牙道:“你們到底是誰?想……想要做什麽?”畢竟是天吳之女,雖然修為平平,但膽識勇氣卻遠勝常人。

晏紫蘇收起銀針,笑吟吟地道:“小郡主,我們是來找木族聖女的,只要你告訴我,她被囚禁何處,我們便不傷你半根寒毛。”

若草花蹙眉道:“姑射仙子?”搖了搖頭,冷冷道:“我也是今日才到玉屏山,木族之事,我一概不知。”

蚩尤見她神情不似為偽,心下大為失望。晏紫蘇眉毛一挑,笑道:“是麽?既然如此,那就只有看看在你夫君心裏,究竟是你這新娘子重要,還是木聖女重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