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九天玄女

狂風呼號,大雨如傾,流沙仙子聽若罔聞,嗚嗚吹角,遍地蛇蟲前赴後繼地朝苦情樹下湧去。

萬千樹須傾搖擺舞,不斷地卷起毒蛇,送如苦情花中。

火仇仙子搖頭柔聲道:“倘若情樹之根真能穿透息壤,以拓拔太子的天元逆刃和五行真氣,早就破土重出啦。洛仙子百折不撓,試了足足三年,難道還不死心麽?”

拓拔野聞言大震,才知流沙仙子馭使萬千蛇蟲,喂養情樹,竟是為了穿透混沌天土,為自己辟出一條生路!想不到這三年之間,當他生死不知,漸漸被天下遺忘,就連蚩尤、龍神等至親摯友也全都絕望放棄時,惟有她獨自一人留守此地,不離不棄。

忽然又想起了她當年為了讓石化的神農復活,所做的種種努力來。難道在她的心中,自己竟也如神農一般重如昆侖、難以割舍麽?呼吸如窒,心潮洶湧,一時間,也不知是悲傷、喜悅、酸苦,還是甜蜜……

又聽淳於昱嫣然笑道:“洛仙子不理我,想必還是在怪責我將拓拔太子誘入皮母地丘的陳年舊事了?不錯,從前我恨拓拔太子幫助火族,的確想除之而後快。但世間之事,就象這九嶷山的天氣一般瞬息萬變,沒有永遠的朋友,更沒有永遠的敵人。今日我來這兒,便是真心誠意想助仙子救出拓拔太子的。”

拓拔野一凜,這妖女不知又想出了什麽奸謀來陷害流沙仙子?正要現身將她制住,逼問究竟;轉念又想,眼下敵明我暗,與其打草驚蛇,攪亂大局,倒不如靜觀棋變,到緊要關頭再給帝鴻致命一擊。

敞鳧神鳥尖聲怪叫,平張三翼,在洛姬雅頭頂徐徐盤旋。

火仇仙子左手一張,掌心托著一大一小兩只金蠶,柔聲道:“洛姐姐,我知道你定然信不過我,但你一定信得過這‘子母噬心蠶’。我吞下子蠶,母蠶送與姐姐。如若姐姐發現我有半點害你之心,便叫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何?”

頭一仰,果真將那子蠶吞入腹中;翻過手掌,垂下一條金絲,將母蠶徐徐送到流沙仙子眼前。

拓拔野微感意外,這“子母噬心蠶”是南荒極為歹惡的蠱蟲,母子連心,戚戚感應,中了子蠱之人,其命操於蠱母之手,就算相隔數萬裏,生死痛苦,全在蠱母一念之間。

這妖女既敢將母蠶送與洛姬雅,不是有脫身的十足把握,就是當真連命都不想要了。

角聲頓止,滿地蛇蟲噝噝尖鳴,茫然不知所往。

流沙仙子任由那母蠶在眼前輕輕搖曳,一動不動,過了片刻,才格格大笑道:“你要助我?你為何這等好心要助我?救出拓拔對你又有什麽好處?”

火仇仙子妙目閃過怨毒淒苦之色,柔聲道:“洛姐姐,你我之間有一點頗為相似,只要能讓仇恨的人痛苦,便是自己最大的快樂。救出拓拔太子對我沒半點好處,但是卻能讓我的仇人焦頭爛額,苦不堪言。”

流沙仙子笑道:“仇人?你說的仇人是指烈炎烈小子和那祝火神麽?他們和拓拔的關系似乎好得很呢。”

火仇仙子搖頭笑道:“洛姐姐不用管我的仇人是誰,只要你記得我是誠心助你便足夠啦……”

拓拔野心中一動:“是了!這妖女一心復仇火族,重建厭火國,她投入帝鴻麾下,多半便是為此。姬遠玄這三年來忙於對付魷魚,廣結盟友,連天吳尚可籠絡,又豈會與二哥翻臉?以她狠辣偏激的性子,報仇無門,又豈會善罷甘休?”

果聽她說道:“……常言道:‘解鈴還須系鈴人’,混沌天土是誰封上的,自然還找誰解開。”

流沙仙子道:“你是說去找那姓姬的小子?”

“黃帝陛下位高權重,猛將如雲,又認定了拓拔太子便是帝鴻,怎會聽我們這些鄉野草民的懇請?”淳於昱抿嘴一笑,雙眸晶晶閃亮,柔聲道:“不過我聽說,再過幾日便是他和西陵公主的大婚慶典,貴賓雲集,普天同慶,倘若屆時我們請新娘子吃些‘兩心知’、‘並蒂蓮’,以示恭賀,或許他便肯告訴你解開混沌天土的法子了。”

流沙仙子一怔,似是覺得她的話語頗為有趣,格格脆笑,終於伸手將那母蠶握住,收入百香囊中。

拓拔野卻聽的心中大寒,雞皮泛起,正欲現身阻止,又聽遠處絲竹並奏,鼓樂喧闐,遍地蟲蛇登時大亂。

火仇仙子臉色瞬時慘白,驀地轉頭朝西望去。

只見狂風暴雨,雲霧彌合,數十名玄衣黑冠的秀麗女子正騎鳥翺翔,翩翩飛來,或吹笙,或彈琴,或擊鼓,合奏曲樂,韻律詭異悠揚。

群鳥中央乃是一只極為少見的墨羽鳳凰,其上騎著一個黑袍蒙面的女子,赤足如雪,腳趾均塗為黑紫色,一雙秋波清澈如水,凝視著淳於昱,柔聲嘆道:“淳於國主,主公待你一向不薄,你盜走陰陽聖童便也罷了,為何還要背主棄義,勾結外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