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春蠶到死

又聽武羅仙子嘆了口氣,低聲道:“我知道。可是我想到你就要和那小丫頭成親了,心裏就說不出的難受。今夜若是見不著你,真要發瘋啦。”

姬遠玄微微一笑,聲音極是低沉溫柔:“我又何嘗不是如此?但眼下大業將成,兒女私情只能暫放一旁。來日方長,終有我們長相廝守的時候。到時候我不做帝鴻,也不做伏羲,只和你做一對快快活活的神仙眷侶。”

拓拔野心下震駭,莫以言表。聽此言語,這素以公正嚴明著稱的青要聖女不但與姬遠玄私通奸情,更知其帝鴻面目,肱股相助。忽然想起從前未曾留意的許多“巧合”之處,一切更是豁然開朗。

當年靈山之上,武羅仙子突破萬軍重圍會晤姬遠玄,名為勸降,實則多半是雪中送炭,暗暗為他送來了七彩土,否恩澤他又怎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愈合黃帝碎屍,反敗為勝?

寒荒內亂,危急關頭,偏偏又是武羅仙子陪同姬遠玄突然出現,用幻境法術藏匿少昊,震懾行將叛亂的寒荒將士。若非自己因緣際會攪到了此事之中,平叛大功必定被姬遠玄一人獨取,金族上下當如何感激他,可想而知。

那日皮母地丘,自己與公孫嬰侯激戰地底,還是武羅仙子突然帶來“黃帝遺詔”與息壤,以封鎮混沌為由,落井下石……如此細節,枚不勝舉,今日融會貫通,才知其中原由。

拓拔野深吸了一口氣,驚怒之余微覺僥幸。原本還指望以“姬孟傑”身份痛斥姬遠玄真面目,引起土族正直之士群起而攻之;此刻看來,既連土族聖女、黃龍真神都已成為帝鴻黨羽,長老會及土族眾將多半也為其把持。自己若真這麽做,勢必被土族眾人反咬一口,說成是被蚩尤收買的奸細,弄巧成拙。

風聲尖嘯,洞內那讓人面紅耳熱的呢喃聲時斷時續,漸不可聞。

過了片刻,遠處喧嘩不絕,隱隱聽得有人叫道:“刺客逃走啦!”“王母無恙!王母無恙!”

姬遠玄低聲道:“好姐姐,我們追刺客已有小半時辰,再不回去,王母就要疑心了。先抓緊時間,辦正事要緊。”

武羅仙子柔聲道:“我不管,姬郎,你再抱抱我。”聲音低婉嬌媚,纏綿入骨,與她平素那不怒而威的姿容斷難相符。又靜默了片刻,才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響,似是在整理裙裳。

洞內忽然絢光閃耀,氣浪滾滾,只聽“啊”的一聲,似是一個女子跌落在地,顫聲道:“姬郎!姬郎!你為何對我如此絕情斷義?”絕望、恐懼之中,又帶著說不出傷心和憤怒。

赫然正是淳於昱的聲音!

拓拔野心中一跳,旋即屏息凝神,不敢有片刻松懈,也不敢以念力探察洞內情景。以姬遠玄眼下的修為,稍有異動,必定察覺。

姬遠玄嘆息道:“淳於國主,我若絕情斷義,又何必將你從煉神鼎裏放出?只要你老老實實地說出將‘陰陽聖童’藏在何處,我可以不煉化你的魂魄,放你一條生路。”

淳於昱也不回答,顫聲哭道:“你若是真心待我,我便是立即為你死了也心甘情願。可是……可是你執意娶那小賤人便也罷了,為何還要瞞著我偷偷與她攪在一起?你說只喜歡我一個人,要讓我當土族帝妃,幫我復國,原來都是騙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姬遠玄淡淡道:“我從沒騙你。你初見我時,就知道我所懷大志。要想一統四海,自然要有所委屈,做金族駙馬也是迫不得已。再說男人三妻四妾,原屬尋常,何況寡人族帝之尊?我傾慕土聖女,早在遇見你之先,又何來瞞你之說?”

頓了頓,又道:“我既答應幫你復國,自然不會食言。只是眼下四海未定,仍需火族相助以對付苗賊,豈能四面樹敵,操之過急?等到大業既成,莫說區區厭火國,就是扶你當上南荒赤帝,又有何難?”

淳於昱顫聲道:“姬郎,你莫再騙我啦!那日我悄悄去熊山宮找你之時,親眼撞見你和……和這賤人纏綿歡好,還親耳聽見你答應她說‘等那妖女下蠱害死西王母,就殺了她作替罪羊,永絕後患……’”說到最後一句,傷心已極,哽咽不成聲。

拓拔野一凜,果不其然!

姬遠玄一怔,突然哈哈笑了起來,道:“傻姑娘!我說的‘那妖女’是指流沙仙子。她素來是我土族大敵,這三年來,又一直絞盡腦汁,想要穿透息壤,救拓拔小子出來,若不及早除去,必成大患。若西王母死於她手,以她與拓拔、蚩尤兩小子的交情,金族上下還能不相信是蚩尤小子所為麽?”

淳於昱啜泣聲漸漸轉小,似是將信將疑,半晌才道:“既是如此,玄女又為何讓我下蠱,對付西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