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藍田花媒

心神一分,那四只夢蠶立即又發狂地咬噬起來,劇疼之下,拓拔野真氣登時蓬然鼓放,“嗤嗤”連聲,蠱蠶凍僵震碎,櫥門也應聲撞震開來。

眼見櫥門陡開,坐著一個渾身冰雪的怪人,纖纖花容驟變,下意識地便往門口沖去,叫道:“有刺……”

話音方起,拓拔野已閃電似的沖躍而出,一把將她抱住,捂住口鼻,傳音道:“妹子,是我!”體內真氣兀自如極地狂風,橫沖直撞,凍得牙關格格亂撞,寒氣呵在她臉上,瞬間結起一重白霜。

纖纖又驚又怒,未曾聽清,奮力掙紮。那熟悉的少女體香絲絲穿入鼻息,拓拔野又想起從前被她纏抱著嬉笑打鬧的情景,心中一酸,低聲道:“好妹子,是我。”將臉上的人皮面罩扯了下來。

燭光映照在他的臉上,冰霜點點,俊秀如昔。纖纖如被雷電當頭劈中,身子陡然僵硬,妙目圓睜,呆呆地望著他,突然只覺得一股熱血朝頭頂湧將上來,天旋地轉,就自朝後垂倒,暈厥不醒。

拓拔野吃了一驚,低聲道:“妹子!妹子!”把脈凝察,氣息無恙,這才松了一口氣。

軟玉溫香,咫尺鼻息。她軟綿綿地躺在自己懷中,長睫彎彎,雙頰暈紅,胸脯微微起伏,就象從前沉睡的模樣。拓拔野想著她方才的話語,柔情洶湧,百感交織,忍不住伸手輕輕地撫摩著她的臉顏。

不知為何,腦海裏突然又回蕩起當日她含淚哀憐的話語:“拓拔大哥,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只當我是妹子,從來沒有一點其他的喜歡?”

霎時間,胸膺象被什麽堵住了。狂風呼嘯,珠簾亂舞。她的發絲紛亂地拂過他的臉頰,麻癢難耐,卻又刺疼如針紮。

她是這世上,真正愛他念他、甘為他付出一切的寥寥數人之一,雖然她愛的方式是那麽的霸道而自私。

而在自己的心底,她又究竟占著什麽樣的位置呢?他可以為了她不顧一切,舍生忘死,這種感情當真只是兄妹的情感麽?他所抗拒的到底是她,還是自己對龍女的不忠的念想呢?這個問題他從前曾經想過很多次,然而想得越久,便越是糊塗,越是揪心的痛楚。

正自心亂如麻,忽見窗外碧光沖天,驚呼叠起:“有刺客!有刺客!保護公主!”門外殿廊上響起淩亂的腳步聲,狂奔而至。

拓拔野一凜,不及多想,抱著纖纖翻身躍上床,蓋好被子,隱身藏匿其側。“當”地一聲,銅門被撞開了,數十名衛士、宮女沖湧而入,當先一人正是辛九姑。

眼見纖纖安然睡在床上,好夢正酣,眾人神色稍定,辛九姑低聲喝道:“快去窗外巡視,公主若傷根寒毛,唯你們是問!”

眾衛士點頭應諾,接二連三地沖出窗外,火炬閃耀,叱喝聲此起彼伏。

辛九姑關緊窗子,轉身朝一個銀發宮女輕聲道:“你留下伺候公主,其他人隨我到廊上戒備。”諸女行禮應諾,徐徐退出,只留下那銀發宮女。

那宮女轉過身來,從臉上揭下一層薄如蠶翼的面具。拓拔野陡然一震,失聲道:“娘!”

那宮女銀發高挽,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秋波流轉,唇角一顆紅色的美人痣,倍添嬌媚,竟然是縛南仙喬化而成。

聽見他的聲音,縛南仙亦是大感意外,轉頭掃望,低聲笑道:“臭小子,你倒是好快的手腳!還不快滾出來?”

拓拔野現身躍起,奇道:“娘,你怎麽會到這裏來?你的蠱毒呢……”話一出口,想起她的人皮面具,立時猜到大概。

果聽縛南仙格格笑道:“我在山下遇見九尾狐啦。蠱毒雖未肅清,卻也已暫時鎮住。找不著你個臭小子,大家都猜你定是上山找新娘去了,老娘牽掛我的乖媳婦兒,自然要找那辛九姑開開後門,渾水摸魚了。”

拓拔野臉上一燙,微微有些發窘,無暇解釋,道:“科大俠他們呢?”

縛南仙道:“他早就上山啦。沒聽見先前山上的動響麽?就是那八個雙頭樹怪放的火,聲東擊西,好讓科小子乘隙鉆入王母宮,找那西王……找我親家母敘舊。”眉毛一挑,“呸”道:“緊要關頭,也不知是哪個討厭鬼橫插一杠,行刺我親家母,攪得他連面也沒見著,就退出來啦。也不知現在遇見了沒?”

拓拔野一愕,突然記起自己追蹤廣成子兄弟時的那一聲大喝,原本只是想引來金族巡兵,迫使他們現形,想不到陰差陽錯,竟壞了科汗淮的計劃。科汗淮去找西王母,自是為了拆穿姬遠玄的帝鴻假面,阻止纖纖的婚禮。隱隱之中,覺得此舉似有不妥,但一時又想不出其症結所在。

縛南仙走到床沿,輕輕地撫摩著纖纖,嘴角微笑,悲喜悵惘,低聲道:“幾年不見,我的乖媳婦兒長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