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荒遊俠(第4/7頁)

她撲哧一聲破涕為笑,伸手揩拭臉上的淚珠,道:“你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啦,姐姐可擔心壞啦。”

拓拔野喉中幹渴,發不出聲來,只是伸手指指自己的嘴。雨師妾柔聲道:“想要喝水麽?”取過一個羊皮壺,小心翼翼的放到他的唇邊,先滋潤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後緩緩的倒了進去。

清涼甘甜,竟是花蜜。蜜水入腹,體內燥熱稍有緩解,精神也振奮了一些。他這才發現自己是斜倚在雨師妾的懷中,全身被黑色長袍裹住。兩人騎著象龍獸朝前飛奔。雨師妾抱住他的腰,朝上扶正,他坐直了,四下環顧。

陽光耀眼,樹木倒掠,只瞧得片刻就頭昏眼花,煩悶惡心之意湧將上來,腹內那燥熱之氣直貫腦頂,登時又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是夜裏。他斜斜靠在一株榕樹上,榕須在夜風中輕輕搖擺,面前一條大河,河水波光粼粼。雨師妾在河邊清洗某物,身側橫亙了一只小山般大小的怪獸屍體。瞧見他醒來,雨師妾歡喜不已,跑過來朝他說話。但他耳中轟隆作響,竟一句話也聽不真切,只瞧見她美豔的笑靨上沾了點點汙泥,仿佛春泥桃花。拓拔野微微一笑,伸手去擦她臉上的泥點,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怔怔的望著他,眼淚又撲簌簌的落下來。

拓拔野體內熱浪翻滾不息,寒熱不定,正想說話,胸口又被幾道真氣狠狠撞著,窒悶之下,又昏迷過去。迷迷糊糊間,聽到雨師妾的呼喚,感覺到柔軟的手指輕輕分開他的嘴唇,溫軟濕潤的嘴唇壓在他的嘴上,將一股冰涼苦澀的液體灌了進來。

拓拔野昏昏沉沉,也不知就這樣過了多久,依稀覺得靠在雨師妾的身上,軟玉溫香,依偎著跑了很長的路;吃了不知多少研磨成液體的東西,或酸或甜或苦,有時還摻雜著她冰涼的淚水,苦澀的滋味在舌根泛開,一滴滴滲入他的心底。

第三次醒來時正是黎明,他躺在厚厚的羊毛氈上,頭枕在雨師妾修長柔軟的大腿上,雨師妾癡癡的瞧著他。晨星寥落,朝露在草地上閃閃發亮。東方魚肚白,萬縷霞光突然沖天而起,一輪豔紅的紅日噴薄而出。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鍍上一層金光,她眼角的那滴淚珠滑過潔白的臉頰,在朝陽下閃過七彩的眩光。

拓拔野呆呆的瞧著她,心想:“倘若她不是水族的妖女,倘若我沒有遇上仙女姐姐,定要親她一親,將她的眼淚吻去。”心中突然大痛,那狂熱的真氣刹那間爆發遊走,他“啊”的一聲大喊,再度昏迷。

此後斷斷續續醒來多次,有時瞧見雨師妾在研磨一些奇異的花果,有時瞧見她在清洗怪獸身上取出的各種珠子,有時瞧見她怔怔的望著他,雙眼紅得如同桃子。恍惚之間又吃下許多奇奇怪怪的汁液。冰涼的汁液滑過咽喉,全身清涼。體內燥熱之氣也逐漸停息。

那夜醒來之時,雷聲滾滾,烏雲翻卷,暴雨傾盆。他與雨師妾坐在一個透明的黑色圓球裏,雨水擊打在黑紗罩上,不能滲漏進來,徑自下滑。雨師妾全身赤裸,盤腿而坐,雙手抵在他的胸上,一股清涼的力道源源不斷的湧將進來,周身運轉,將他體內的真氣導引得川流不息,舒服之極。他突然發覺她的肩膀與手臂上多了十幾條細長的血絲,恍恍惚惚想來,逐漸記起曾瞧見她近身搏殺巨大的怪獸,剖取怪獸體內的珠子。難道這血絲便是與怪獸相搏時留下的麽?可她有駕禦萬獸的蒼龍角為何又要親身相搏呢?諸多困惑湧將上來,迷糊間又沉沉睡去,夢中隱約感受到吹氣如蘭的氣息和潮濕溫暖的吻。

大雨滂沱,閃電接連亮起,照得拓拔野沉睡的臉如玉石雕琢一般。臉上微微掛著一絲無邪的微笑,是在夢中想著她麽?雨師妾溫柔的望著拓拔野,癡癡的想。

十六年來,自己再也未曾愛上任何男人。想不到今日竟然對這十四歲的少年如此動心。那日見拓拔野發狂倒地,她心中懊悔,難過不已,竟然痛哭失聲。此後只要瞧見拓拔野在夢中痛苦呻吟,她便忍不住心如針紮,流淚難過。這三天流的眼淚竟然比十六年間加起來還要多。難道命中注定她要與這少年有一段緣分麽?

這少年體內十五道霸道已極的真氣,沖擊肆流,如果不加引導,三日之後必然五臟六腑、周身骨骼碎裂而死。當日她以內力疏導他體內真氣時,竟然被那雄渾的真氣震飛出數丈之外。勁力之強,當真匪夷所思。這幾日帶著拓拔野四處奔走,殺死了十七只巨型靈獸。生怕蒼龍角的淩厲聲音,重傷拓拔野,她不得不徒手搏殺十七只怪獸。取它們的靈珠與諸種仙草靈果混合,研磨成清涼斂氣的藥水,日日喂他服下,這才將那至剛至烈的真氣逐漸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