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空桑故人(第6/7頁)

拓拔野裝做沒有瞧見,騰身躍起,將六侯爺雙臂抓住,真氣如潮,迅速將那鉆入體內的毒蟲逼退。“仆仆”聲響,那幾只彩色毒蟲從六侯爺手背傷口激射而出,沒入路旁的大樹,大樹頃刻蔫枯,萎然倒地。

拓拔野真氣運轉,將毒液硬生生擠了出來,過了片刻,六侯爺那雙手臂才逐漸消退瘀腫。但疼痛酥麻卻絲毫未減。拓拔野見已無大礙,撕下身上布帛,將六侯爺雙臂紮住,防止毒液回湧,然後躍回白龍鹿身上。

六侯爺這才知道洛姬雅的手段,當下不敢造次,老老實實地坐在背後。禦風之狼瞧得幸災樂禍,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剛笑出聲,便覺肚內疼痛斷腸,海蠍蠱瘋也似的發作起來。當下忍痛暗罵:“稀泥奶奶,大海猴你欺軟怕硬,活該倒楣。”

時近中午,驕陽火熱,山谷中樹木籠蔥,卻仍然酷暑難耐。迎面吹來的熱風夾雜著鼓噪的蟬聲,更覺燥熱難當。眾人揀了綠樹濃蔭的小路疾奔,方覺稍稍涼爽。

忽然聽見遠處傳來“吟吟——”的叫聲,仿佛一個女子在唱歌,又宛如在呻吟。眾人大奇,這是什麽東西?

六侯爺眉飛色舞道:“妙極妙極,這聲音才是天下至美之樂。磁石太子,你什麽時候能吹出這樣的曲子,那才他奶奶的紫菜魚皮哩!”

拓拔野知道他多半又想到不堪之事,莞爾一笑。

禦風之狼變色道:“‘泠泠獸’!不妙,大事不妙!”

眾人奇道:“怎地不妙了?”

禦風之狼東張西望,道:“這妖獸一旦出現,附近必定有極大的水患!”

班照哈哈笑道:“龜他孫子,這麽熱的天,來場洪水才好呢!”

禦風之狼苦著臉道:“閣下是東海龍王廟裏的,自然不怕啦!可是我不會遊泳,大水一來只怕要做魚餌了。”自言自語道:“不成,得趕緊找一個高山避水。”

哥瀾椎瞪眼道:“避你個鯊魚頭!再羅裏羅嗦,就將你丟進河裏去。”

那“吟吟——”怪叫聲越來越近,忽聽白龍鹿嘶聲怪叫,跳躍不已。往前望去,山谷左側的低丘上,長草紛搖,樹木搖擺,一只巨大的怪獸正仰頸怒吼,發出那吟吟怪聲。

那怪獸身形似牛,全身毛紋有如虎斑,兩只獠牙如匕首般在正午陽光下閃耀白光。

禦風之狼連呼倒楣。六侯爺頗為失望,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這便是泠泠獸?叫得那般動人,卻偏生長得如此寒慘,可見美女無好音,好音非美女。”突然想起身旁有兩位美女,連忙又加了一句:“只有我身旁的兩位女子,那才是音容俱美的特例。”

洛姬雅笑道:“哎喲!可不敢當。”

忽然響起一聲若有若無的簫聲,淡遠寂寥,如青煙裊散,春水無痕。林中蟬聲頓止,萬籟無聲。那泠泠獸低鳴一聲,似乎對什麽物事極為敬畏,立時眯起眼睛,貼服在地。

拓拔野當胸如遭重錘,晃了一晃,腦中迷亂。這簫聲好生熟悉!

是了!是她,刹那之間,數年前玉屏峰上的那個月夜又潮水般卷入腦海。那白衣女子低首垂眉,月下吹簫的飄飄姿態又鮮明眼前,浮凸如生。她淡雅清麗的臉容,溫柔動聽的聲音,這些年來原已逐漸淡忘,但這一刻,聽見這久違的簫聲,少年時的震撼與迷戀,又重新湧上心頭,令他天旋地轉。

拓拔野霍然起身,四下掃望。青峰寥落,綠樹如雲,空曠的山谷中寂靜無聲,只有橫空穿掠的飛鳥三五縱橫。

那簫聲突然在西邊響起,飄渺悠揚,隨著天際白雲一起消散。

拓拔野全身大震,幾乎便想不顧一切,狂呼追去。但突然想起,事隔四年,那神仙也似的女子,還能記得當日那衣裳襤褸的流浪兒嗎?即便他能追著白衣女子,他又能說些什麽呢?

一時茫然沮喪,想起那白衣女子不沾人間煙火的容姿,登時自慚形穢,覺得自己惡俗不堪。心情悲喜跌宕,不能自已。

眾人見他站在白龍鹿背上,向西遠眺,失魂落魄,臉上又是迷茫又是悲傷,心中都是大為詫異。六侯爺心想:“這小子這般神情,那吹簫之人多半又是某根金針銀針了。”覺得他艷遇之多,似乎尤勝於己,不由又暗羨一番。

洛姬雅格格笑道:“走吧!再不走有人便要化做呆鳥啦!”拓拔野回過神來,悵然若失,半晌才拍拍白龍鹿脖頸,繼續前行。

※※※

朝西南行了三百余裏,終於出了空桑山系。地勢轉為平坦,荒草連天,枯樹寥落,大河乾涸,人煙稀少。

時近黃昏,天空中不知何時布滿了陰雲,忽而卷起狂風,飛沙走石。

拓拔野查閱《大荒經》,道:“再往南百十裏,就是余峨山了,山下有水,咱們可以在那裏休息。”眾人早已渴得雙唇乾裂,聞言精神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