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雁門大澤

拓拔野凝神望去,微吃一驚。那人青絲飛揚,眉目如畫,肌膚晶瑩似雪,竟是一個典雅高貴的美貌女子。她來勢極快,轉眼間便到了雁門山下;凝立山口,秋波四掃,衣袂翻飛如浪,似乎在等候什麽人。

明月皎晈,從半山下俯瞰,依稀可以看見她的臉容,端莊秀麗,眼珠淡藍,如海水一般清澈透明;臨風而立,宛如仙子飄飄欲飛,只是臉罩寒霜,雙眉輕蹙,微帶煞氣,讓人平生敬畏之心。衣袖鼓舞,纖手低垂,十指真氣繚繞逸舞,地上碧草隨之出現渦旋形狀,繞轉起伏。

拓拔野心下暗驚,她真氣之強,當在仙級之上,放眼大荒,有如此修為的女子決計不超過二十人,她究竟是誰?這等雍容華貴的女子為何深更半夜,獨自一人到這荒野孤山?她等的人又是誰呢?一連串的疑問在腦中沉浮跌宕,好奇心大起。

那豹斑白衣女子耳廓微動,秀眉一揚,目光如電,驀地朝山上掃來。拓拔野與姑射仙子微吃一驚,當下不敢多想,連忙凝神斂氣,生怕溢散的念力、真氣將她驚動,泄露行蹤。敵我不明,暫且靜觀其變。

太陽烏嗷嗷亂叫,在崖邊撲翅,昂首闊步。豹斑白衣女子只道夜鳥棲山,稍楷放心,凝神北眺。

當是時,忽聽見雁門山西北方傳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嘯聲;那嘯聲淩厲森冷,帶著說不出的詭異陰寒之氣,似人非人,似獸非獸。拓拔野正自詫異,又聽見山北傳來陣陣鳥鳴獸吼,此起彼落,滾滾而來,亦如嘯聲一般淒厲陰冷,竟像是從地府鬼界發出的一般。在這陰風呼嘯的暗夜中聽來,震耳欲聾,肝膽皆寒,猶覺陰森可怖。

拓拔野與姑射仙子寒毛直乍,對望一眼,心中均泛起不祥之感;沿著山崖邊緣禦氣繞走,倚壁北眺。一望之下,險些驚駭失聲。

西北夜空陰霾慘淡,妖雲暗湧,一大片怪鳥白茫茫地洶湧飛來,少說也有數千之眾。月光雪亮,照得分明,那群怪鳥只只白骨森森,眼洞幽然,竟全都是鳥禽屍骸!骨翼皮毛殘附,機械扇動,一齊發出淒詭森冷的號哭聲,朝著雁門山層疊湧近。

狂風恣肆,草浪洶洶。萬千屍鳥之下,數百只巨獸屍骸轟隆震吼,在草原上齊頭狂奔,白骨繽紛,撩牙交錯,在月光中閃著寒冷的幽光。

狂奔的屍獸中,兩只北海四牙猛狩奔突在前,其上坐了兩個黑衣男子,雙眼翻白,面色如雪,幽靈似的飄忽搖擺,木無表情,張口號嘯。適才那淩厲森寒的怪嘯竟然就是出自他們之口。

兩人手中各抓了一條巨大的玄冰鐵鎖鏈,兩條鐵鏈緊緊地纏繞在一只巨大的龍頭怪獸頸間。那龍頭怪獸倒是皮肉俱全,紅角碧眼,兇神惡煞;銀白色的鱗甲寒光泠泠,胸腹部有一處傷口,皮肉翻湧,鮮血雖已凝結,但仍有許多蠅蟲吸附其上,繚繞飛舞;白色的蛆蟲在傷口中攢攢蠕動。

龍頭怪獸悲聲嘶吼,四爪如飛,拖動著那兩只四牙猛狩屍獸風馳電掣地狂奔。

一切恍如夢魘,詭異可怖。寒風中彌散著強烈的屍骨腥臭之氣,聞之欲嘔。姑射仙子蹙眉屏息,似乎想到了什麽,沉吟不語。

妖魅的夜霧從西北波光搖蕩的大澤上,無聲無息地急速彌漫擴散,瞬間將湛藍的夜空遮擋大半。那陰濕寒冷的詭魅氣氛,就如同茫茫夜霧般籠罩而下,壓得拓拔野有些喘不過氣來。心中驚疑不定。眼見萬千屍鳥漫漫掠來,拓拔野悄然將太陽烏封印入斷劍,施放“幻光鏡氣”,將姑射仙子與自己包攏其中,凝神觀望。

眾屍鳥到了雁門山上空時,轟然盤旋,團團亂轉,號哭聲如暴雨淋漓。與此同時,數百屍獸潮水似的沖過山口,咆哮著環繞奔走,將那豹斑白衣女子層層圍住。

腥臭撲鼻,濁風湧動。

豹斑白衣女子動也不動,衣裳鼓舞,纖腰絲帶飛揚,淡綠色的刀形玉笙在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秋水明眸冷冷地望著那四牙猛狩上的兩個黑衣男子,嘴角微笑,露出淡淡的鄙夷神色,淡然道:“原來是你們抓了窫窳,傳信青鳥,誘我到此地嗎?”聲音溫雅婉轉,如清泉漱耳,說不出的動聽。

拓拔野心中一動,想起《大荒經》所說,西荒通天河中,有金族龍頭神獸,名為窫窳,難道便是這怪獸嗎?但是那青鳥又是什麽?突然心中大震,想起當今世上,最為著名的傳信靈禽乃是昆侖山西王母的三青鳥,難道……難道這豹斑白衣女子竟是西王母嗎?

一念及此,呼吸險些停頓,驀地又想起大荒傳聞,西王母常穿豹斑白衣,佩帶刀形五筆,善於嘯歌……無下與眼前這女子一一吻合。心中狂跳,又驚又喜:“難道她真是纖纖的母親嗎?”凝神細看,她的臉容秀麗典雅,與纖纖那俏麗調皮的姿容殊不相似。此時想來,纖纖果然是更像科汗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