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速之客

圓月當空,星辰寥落,碧虛明凈澄澈。俯瞰萬裏冰雪,寒山重疊,霧靄蒼茫繚繞,宛如大河迤邐奔流。林濤陣陣,隱隱地傳來幾聲夜鳥蒼涼的悲啼,若有若無,遙遠得如同來自天際。

出了南淵,看萬水千山,天遙地廣,兩人竟突然有些迷茫,不知何去何從。瑤池群仙宮的夜宴此刻當正值高潮,但他們卻不想即刻回到那喧囂的熱鬧中去。當下索性放飛青蚨蟲,追循阿斐蹤跡。

冷風鼓舞,清寒撲面,拓拔野、雨師妾禦風攜手並舞,衣袖獵獵翻卷。想著今夜所歷,心中百感交織。

在這蒼茫寂寥的昆侖月夜,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們兩人了,前生、今世、蟠桃會、五族群雄、動蕩的大荒……一切都變得那麽虛無縹緲,就像山崖間隨風彌散的夜霧,似乎觸手可及,但真正抓著的卻只有一掌潮濕與冰冷。

兩人禦風並舞,執手相隨,穿過光怪陸離的瑯玕森林、險壁嶙峋的昆侖壑谷,越過長草紛飛的山腰、冰雪皚皚的峰頂,又掠過突兀橫斜的尖崖怪石、洶洶起伏的雪原林海,追隨青蚨,往昆侖深處而去……

如此過了半個時辰,到了一個峽谷之中。雪嶺擁簇,山崖傲岸,一條大河洶湧奔流,波光鄰鄰。兩岸松杉綿延,芳草萋萋,野花絢爛開遍,極是幽靜。河流折轉處,兩峰交錯,地勢凹凸,匯成一灣幽潭。

青蚨突然振翅嗡嗡,極是興奮,閃電似的飛到那水潭上空,盤旋飛舞。拓拔野、雨師妾對望一眼,心下大凜,難道阿斐竟藏在這水潭之中?凝神戒備,悄聲掠去。

涼風拂面,夾雜著一絲淡淡的腥臭之味。那水潭波光閃爍,暗影迷蒙,亦透著一股森森陰氣。拓拔野火目凝神,隱隱瞧見潭底石隙之間,藏了模糊黑影,似是一人一獸。

兩人正欲包抄上前,卻聽“澎”地一聲激響,潭水噴湧,一道細長的水箭破空怒射,將那盤旋跌巖的青蚨蟲陡然劈為粉未。

拓拔野心下一沉:“糟糕,還是讓這奸賊發現了。”

“千裏子母香”乃是取青蚨蟲幼蟲之血,揉以九種異草制成的藥水,其味淡不可察;只要塗於某物,無論相隔多遠,母蟲均能循味追到。其效雖神奇,但一種子香只能與一只母蟲相配,一旦該母蟲亡歿,則縱有萬千青蚨母蟲,亦無法追循其香。眼下這只青蚨既已被阿斐所殺,若不能及時將他降伏,想要再行追蹤便極之困難了。

“轟!”水浪翻飛,一道人影筆直飛起。

拓拔野大喝道:“哪裏走!”斷劍翻轉,劍氣橫空怒刺。“仆!”那人避也不避,登時被劍光貫穿,轟然倒撞在潭邊巨石上,倏地一顫,緩緩萎頓於地。

拓拔野二人微微一愕,想不到竟了結得如此簡單。定睛望去,那人長眉入鬢,雙目圓睜,果然是此前從南淵逃脫的白阿斐!只是他臉容扭曲變形,瞠目張口,呆滯的雙眼中滿是驚恐、憤怒、絕望、哀乞的神情,仿佛在死前的一刹那,見到了什麽殊為可怖的事情。周身慘白浮腫,鮮血流盡,竟似早已死去多時。

雨師妾心下狐疑,蹙眉道:“他是真死還是裝詐?”

拓拔野驚疑不定,飄然落在三丈之外,斷劍隔空輕挑,將他翻轉了數回;念力探掃,他氣息、心跳盡止,殊無靈念反應,確已斃命。

再一細探,他渾身上下竟有六處致命傷口,除了拓拔野適才那一劍之外,心臟、肺腑還有五處重傷,傷口或燒灼,或齊整,或長出息肉……竟似由五屬不同的強猛真氣重創而成。難道他竟是遭五族高手夾擊圍殺嗎?但最為怪異的,乃是他渾身不剩一滴血液,經脈中亦無一絲殘存真氣,仿佛被什麽怪物將他連血帶氣吸納一空,只余一具臭皮囊。

兩人驚喜之余,又大感駭異,隱隱帶著一絲說不出的不安和恐懼。不知是誰殺了這兇狡巨奸,令他死得這般慘烈難看?心中一跳,驀地想道:“倘若他早已斃命,又如何能殺死青蚨,從水潭中躍出?難道……”猛地轉身,同時朝那水潭望去。

身形方動,只聽水聲轟隆迸射,又是一道人影沖天而起,朝著兩峰壁隙飛掠而去。

拓拔野與雨師妾對望一眼,齊齊忖想:“定是他殺死阿斐!”刹那間心底湧起強烈的好奇,都想一睹廬山面目。

拓拔野喝道:“朋友留步!”騰空斜掠,碧光怒爆,劍芒縱橫飛舞,將他生生擋住。那人輕咦一聲,似是頗為驚訝,驀地轉頭瞥了拓拔野一眼,嘿嘿冷笑,突然亮起一道眩目無匹的碧翠刀芒,如綠浪林濤,洶洶席卷。

“砰!”深翠淺綠,幻光流離飛舞,照得天地皆碧。兩人齊齊一震,交錯飛退“苗刀!”拓拔野腦中如春雷炸響,驚喜欲爆,顫聲叫道:“魷魚,是你嗎?”此處光影昏暗,刹那間瞧不分明。但那人碧木真氣雄渾無匹,所使鋼刀極富靈氣,鋒芒所及,四周樹木傾搖劇擺,當是長生刀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