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溯源

“整個事件的源頭,其實是從七月份那次天啟城迎接高僧肉身開始的。”宇文公子說。

安星眠點點頭。這件事情他當然聽說過,後來還曾經猜測,難道是高僧的肉身在眾目睽睽下被焚毀,讓皇帝丟了面子,所以他才那麽惱火地報復長門?但仔細想想,這樣的推斷簡直有如兒戲,這位宏靖皇帝在位期間,即便說不上是如何了不起的聖君明主,但確實執政有方,既非暴君也非昏君。這樣一件小事不可能產生牽動整個長門的後果,所以他並沒有細想下去。但此時宇文公子提起,他才又重新想了起來。

“那具肉身莫名其妙地焚毀了,讓皇帝很沒面子,這件事我是知道的,”他說,“但是這就能讓皇帝如此大動幹戈麽?”

“讓皇帝大動幹戈的不是焚毀這件事本身,而是在於那具肉身自焚之後,出現了一點小小的狀況。”宇文公子說。

“什麽狀況?”

“從屍體燒盡後的灰燼裏,居然掉出來了一塊燒不壞的金屬牌,看來是一直藏在那具已經有幾百年歷史的屍身裏面的,”宇文公子說,“就是這塊金屬牌壞事了。”

“金屬牌上刻了什麽東西嗎?”安星眠急忙問。由於修煉方式的原因,的確歷史上不斷有長門僧死後肉身不朽、被視為神跡的事件出現,但屍體裏燒出一塊金屬牌,那還是聞所未聞。這塊金屬牌一定就是皇帝龍顏大怒的直接原因。

“的確刻了東西,而且用的是數千年前的古河洛文字,現場沒有人能夠認得出來,”宇文公子接著說,“皇帝也的確是個直覺敏銳的人,一下子感覺那塊金屬牌上有文章,立刻命人把那塊金屬牌包起來,他親自揣在身上。當天回到宮裏,他就派人召來一位對河洛歷史有很深研究的學者,命令他把那塊金屬牌上的字通通翻譯出來。而那位學者入宮之後再也沒有回家,第二天傳出消息,說是他在宮裏忽染暴病,醫治無效而亡。”

安星眠默然。他很清楚,這位“暴病身死”的學者無疑是被皇帝誅殺滅口了,也就是說,金屬牌上刻了一些皇帝絕不願意讓第二個人知道的重要信息。那麽宇文公子有可能知道這個秘密嗎?

宇文公子看出了安星眠的期待,微微搖頭:“抱歉,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只能讓你滿意一半。雖然我也十分好奇,但我確實沒能打探到金屬牌上的具體文字或者圖畫,倒不是我沒有能力或者沒有精力去繼續探究這件事,而是畢竟我的身份敏感,假如入戲過深,就有點大逆不道了,不止我會遭殃,還會禍及滿門。”

安星眠一笑:“我明白了。你把這一切告訴我,不只是為了幫我的忙,其實也是想借助一個和你無關的‘外人’,去幫你解開這個謎團,對嗎?”

“我們倆果然一拍即合!”宇文公子撫掌大笑,“不錯,我對這件事的興趣,沒準還在你之上。但我絕不可能明著和皇帝作對,所以只能靠你了。”

“那就請你把能讓我‘一半滿意’的重要線索告訴我吧。”安星眠說。

“已經太晚了,二位還是先休息吧,”宇文公子忽然打斷話頭,“我已經為二位準備好了客房。明天請安先生見一個人,他會告訴你相關的情況的。”

安星眠不太明白宇文公子的意思,但還是照著他的話,由家仆領到了客房。一走進客房,他就發現桌上放了一張紙條,展開紙條一看,不由得啞然失笑。他搖搖頭,把紙條在燭火上燒成灰燼,然後推門出去,正看見雪懷青也走出房門來。

“看來這位宇文公子是個非常小心謹慎的人。”雪懷青說。

“小心駛得萬年船,事涉帝皇,謹慎一些是沒錯的,”安星眠說,“別忘了,你我二人差不多是孤家寡人,宇文家族可有上百口人呢。而且我沒猜錯的話,對於大將軍那樣的重臣,皇帝就算是再信任,也一樣會安排斥候監視的。”

兩人相視一笑,走到了這座小院的門口。一臉忠誠的看門人迎了上來:“安爺,不用手下留情,我不會怪你的。”

“那就得罪了。”安星眠居然還顧得上摸出一枚金銖硬塞到看門人懷裏,然後他擺擺架勢,猛地一腳踢出,正中看門人的胸口。這一腳當然不會出全力,但力道也不小,看門人被踢得滾了出去,躺在地上開始大聲呼痛。

“我以為宇文公子是個多麽了不起的人物,沒想到也是個勢利小人!”安星眠中氣十足地大聲罵道。這聲音在靜夜裏傳出去很遠,立刻吸引來了不少的武士。這些人多半和宇文公子結識,就算不認識的至少也聽說過宇文公子的賢名,此時看著這相貌不俗的一男一女堵在公子門口高聲斥責,都很是吃驚。有些人開始指指點點,猜測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