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九十一) 陳大……(第4/5頁)

陳大勝把葫蘆遞給二哥,也坐下想想,最後才道:“錢是小事兒,咱幾個花了幾年,被“逼”著換了個魂魄,這些學會應付。可咱爺他們從前啥樣,咱這些族親便是啥樣,倒是不怕他們闖禍,硬是學都學不會的滿門老實疙瘩,如今當緊的事兒除了祠堂,是咱這一代甭管多大,得給莊子造學堂了,再請個先生教起來才是正經,不然咱就是在附近,他們也護不住家財。”

陳大忠點點頭,又去看二弟。

陳大義想了會,到底笑道:“挺好,該使錢便使去!這下好了,以後我兒子生出來也有個實在親戚走了,好事兒,咱這一代顯不出來,可下一代是能得上濟了。”

陳大忠笑著點點頭,站起來收了馬紮,塞進馬兜裏,一扯馬韁翻身利落上馬道:“就這麽著,走著吧,以後便好了,再也不是那孤魂野鬼,好歹有族親了,就倒了這些年背運,總該咱家發市了……”

福和縣主莊口,幾個莊頭管事的就坐在避風的地方,遠遠的看著那群發市的人,實話說,個個都羨慕死了。

而就在他們不遠處,一塊氈墊攤開,上面就擺滿了嶄新的衣衫鞋襪,可那群前佃戶就只敢放肚子吃點吃食,這些新東西是一件都不敢沾的,他們而今也不能嚇唬,更不敢抽打,人家不要你能怎麽著?就陪著笑臉等著唄,這些東西也要擺好,讓貴人來了好看到,是盡心了的。

甭看他們是管事的,卻是福和縣主家的家生世婢,人家又是誰?從此就高門官眷了。

福和縣主到是個皇親,可皇爺家就拐彎親戚多了去了,他們家這位老縣主在宗室算個啥?皇爺都不知道姓名的遠房外嫁老姑姑。

得封邑還是從宗室那邊均下來的,姜竹山這邊哪裏就算得好地方,離著燕京整三百裏呢,還是個拐彎山凹子,土地也不齊整,水源都是現挖渠。

人家這家人的親戚又是誰,是祖宅那邊挨著身份不能主動來見,心裏卻十分巴結的人,就家裏的大老爺講話,趕緊伺候好了,巴結好了,也不求拉上關系,就求別出錯漏。

這家最顯赫的子弟,是宮裏太監女官們的小祖宗,是佘家承繼血脈的撐梁孫,是天下讀書人敬仰的門第,是皇爺當半個兒子養的人……貴人圈子沒有多大,不過幾天的功夫,陳大勝等人的根底早就被挖出來了。

幾個管事正羨慕著,低聲議論著,就看到那些蔫巴巴的前佃戶,忽然呼啦啦的都站起來了。

幾個管事連忙蹦起,出了避風處,便看到遠處來了好一堆威風的車馬。

打頭的是十幾匹高頭大馬,那馬上的人皆穿著黑“色”的披風,一路跑著,那披風揚著,看上去便不一般。

跟著快馬的那輛車,是二馬高頂,周身銅件兒錯金花兒的官車,而跟在這架官車後面的,卻是一溜兒十多輛的桐油頂,青布棚兒的體面車兒。

除卻這,這馬隊左右還足足護了四五十名親衛,也騎著馬隨著跑,黑披風匯集在一起,遠遠的撲壓過來就嚇人的很。

一直默不作聲的陳高粱緩緩站起,他嘴唇哆嗦著,從高處走下,一邊走一邊依舊不相信的跟自己弟弟嘮叨:“還,還真來接了?還真是,真是大牛他們家娃子?”

那日他帶著孩子們去挖溝渠了,本就不在莊上,要等溝渠完工才能回去,誰能想到,累了一天才在窩棚睡起,便被人恭恭敬敬的請了回去,從此便吃上飽飯了。

十多年了,陳高粱再次吃到了肉食,他貪嘴就多吃了幾口,一氣兒拉肚子拉到今日。

而就在這幾天裏,他弟二梁就反反復復的與他說,是,就是六爺爺家的子孫呢,可是怎麽就不敢相信呢,哪有這樣的好事兒啊?

那群天上來的人就停在不遠處,各自就下了馬,陳高粱眼神好使,就挨個認真去看。

他看他們的綾羅綢緞,看他們整整齊齊的發髻上戴著官老爺的發冠,他看他們束著的金帶,就連他們騎著的高頭大馬都穿金戴銀,他,他一個都不認識啊。

如此這人便慌張了,慌張極了。

他承受不起三日的飽飯,就哭一般的對那些管事告饒說:“不,不,不認得啊,這可,這可咋辦啊?認錯了啊!”

陳大勝兄弟四個下了馬,下了車,一起緩慢的向面前這一大群人走去。

他們不認得自己,可自己卻認識他們的,如此熟悉的打扮,如此熟悉的,雖陌生卻總在記憶裏泛起的面孔,邋遢,黑糙,為難,苦澀,眉頭沒一日舒展,就總不斷往中間擠壓,不到二十的人,都能早早愁出幾道溝壑。

如,阿爺,阿爹,死去的哥哥們一模一樣。

陳大勝再次恍惚起來,他努力尋找,想於那些差不離的臉龐裏,翻找出自己的親人,許就跑丟了,跟錯了呢?